在2000年1月,英国多家报社开始报道罗伯特?史密斯(Robert Smith)的故事。这位苏格兰福尔柯克皇家医院(Falkirk and District Royal Infirmary)的外科医师,应两位病人的要求截掉了他们的腿,史密斯原本还想做第三例,但被医院的信托基金会所制止。这几名病人并没有生理上的疾病,从任何医学角度上讲他们都不须要截肢,而精神医生也没有检查出什么问题。他们就是想把自己的腿截掉。实际上,被史密斯截肢的这两个人在接受公开采访时还声称终于把腿给截了,现在特别快乐。
哥伦比亚大学精神学家、美国精神病学会《诊断及统计手册》(Diagnostic and Statistical Manual)第四版编辑米歇尔?福斯特(Michael First)提醒我,就连日常性欲也是与自我认知有关的。福斯特正在进行一项研究,该研究将有助于决定截肢癖是否应被纳入《诊断及统计手册》的第五版。他指出,“想想这样一个事实,一般来说,人们倾向于受到同种族成员的性吸引”。吸引你的(或不吸引你的)是你自己的一部分。
对许多截肢癖者来说,有一点很清楚:截肢欲的性因素,比他们以及医师公开承认的要清晰实在得多。17年前,一名男子在《美国心理治疗期刊》(American Journal of Psychotherapy)上说,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喜欢截肢者时才8岁。那是20世纪20年代,儿童流行穿短裤。他记得有几个男孩装着木制假腿。“看见那个东西,我的欲望极度高涨,”他说,“因为这些男孩并没有因肢体残缺而陷于困境,还又高兴又放松地参加所有街头游戏,包括足球。我从未对他们感到惋惜怜悯。”起初,他寻找装木制假腿的人来满足需求,但随着他渐渐长大,这种欲望像是能自发生长。“就是最近几年来,这种欲望越来越强,强到我再也无法控制它,反而完全被它控制。”
但是,性别身份认同障碍比“被困于错误的身体中”所能概括的要复杂得多。对某些寻求变性手术的病人来说,希望作为异性生活的欲求本身就是一种性欲。多伦多大学克拉克精神研究所(University of Toronto‘s Clarke Institute of Psychiatry)的心理学家雷?布兰卡德(Ray Blanchard)研究了200多例做过变性手术评估的男性。他发现了一个有趣的差异:同性恋男性,与异性恋、双性恋、无性男性是不同的。“被困在男儿身中的女性”这一标签与同性恋组很契合。一般来说,这些男性并不幻想变成女性,例如,只有15%会因为穿女装勾起性欲。他们的大部分性吸引来自于其他男性。
电影《丹麦女孩》剧照。影片由埃迪?雷德梅尼分别饰演埃纳?莫恩斯?韦格纳及莉莉?埃尔伯,他是已知最早接受性别重置手术的人。图源:Focus Features
如果包括性反常行为在内的各种性欲都对应个人的身份认知,那么就不能把单纯的截肢癖与和涉及性欲的那些区分开。读布兰卡德的作品时,我想起彼得?克雷默(Peter Kramer)在1993年出版的《倾听百忧解》(Listening to Prozac)序言中所说的话。克雷默记载,有一个名叫山姆的中年建筑师因生意上的麻烦和双亲逝世而抑郁了很久。山姆是个迷人的男子,他不遵传统,在性方面也不墨守陈规。他的婚姻状况出了问题。与伴侣的冲突之一是,他坚持要跟妻子一起看非常赤裸,暴力的色情录像,但他的妻子对此毫无兴趣。鉴于山姆的抑郁症状,克雷默给他开了百忧解。药物起效了,但也引发了未曾预料的副作用:山姆不再想看色情录像了。性方面倒没受到影响,他的性欲并未衰减。仅仅是看色情片的欲望消失了。
有本小说常出现在截肢癖者和慕残者的书单上――凯瑟琳?邓恩著《奇葩爱情》(Geek Love),讲述了运营巡回游乐园的阿尔(Al)和莉尔?比纽斯基(Lil Binewski)一家精妙安排受孕的故事。家庭女主人莉尔吃过杀虫剂、放射性材料、各种药物,以图生下特别的孩子:依菲琴尼亚(Iphigenia)和厄勒克特拉(Electra)是能四手联弹钢琴的连体双胞胎;奥林匹亚(Olympia)是个秃顶驼背还有白化病的侏儒,也是故事的叙述者;奇克(Chick)能用意念移物;水人阿图罗(Arturo the Aqua Boy, Arty)生下来没有四肢,但是有鳍。阿图罗是游乐园无可争议的明星,他在玻璃缸里游泳嬉戏,向聚集而来的仰慕者传授黑暗而神秘的布道词。他向听众吼道:“如果我和其他人一样有胳膊有腿有头发,你觉得我会快乐吗?我不会!因为那样的话我会担心有没有人爱我!我就得跳出自身才能懂得应该怎么看我!”
《重写灵魂》(Rewriting the Soul, 1995)。图源: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哈金的著作《重写灵魂》(Rewriting the Soul, 1995)和《疯狂旅者》(Mad Travelers)是关于“分离性”障碍的,旧称癔症。他指出,精神医生和其他医师看待疾病的方式――他们问病人的问题、采用的治疗手段、当时他们可用的诊断途径、病人接受这些诊断的方式等,都推动了19世纪欧洲神游症和20世纪晚期美国多重人格障碍的流行。我认为这一观点非常可信。例如,他指出多重人格障碍潮诞生于20世纪60年代的虐待儿童风潮,而后者被认为是多重人格障碍的诱因之一。童年创伤导致多重人格,童年受虐导致精神创伤,如果虐待儿童成为风潮,我们就会看到越来越多的多重人格患者,这似乎很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