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国贼的害国主义

郑若思


　　时下“爱国主义”真成了刀枪不入的护身符，比义和团拳民的那把式强多了。用老话说是“尚方宝剑”，用文革词语说是“拉大旗作虎皮”，戴上爱国主义面具无往不利。当年姜昆的《如此照相》中那个经典性的服务公约，应该改成“进我爱国照相馆照爱国相之爱国群众，进爱国门说爱国话须先高呼爱国口号”。

     日前，赵薇小姐于长沙被殴，网上叫好声响成一片。试想，如果赵小姐不是穿了日本军旗装，此事至少会令人想起八年前美国花样滑冰选手克里根赛前遭竞争对手前夫殴伤的事件，赵薇虽不会由于全世界的同情轻取冬奥会银牌，至少打人者成为千夫所指是毫无疑问的。偏偏赵薇“商女不知亡国恨”，触动了中国人最痛楚的历史伤口，事后文过饰非一番才道歉，于是打人者占尽公理正义――因为他是要惩罚“汉奸”、“卖国贼”；于是网上的语言性暴力一发不可止，有人甚至套用侵华日军凌辱中国妇女的细节，要让潜藏的“日本军妓”赵薇“罪有应得”。

　　我不想再论述赵薇是否“汉奸”，是否要为日本军国主义张目，只是想探究一下，那些自我标榜爱国的人是真正敢为民族利益奋不顾身的英雄，还是欺软怕硬、色厉内荏的懦夫？是真要反对霸权主义和军国主义，还是朝思暮想中国变成今天的美国加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日本？

　　要回答前一个问题，可以看看我们的“爱国英雄”和日本的“爱国英雄”面对面时怎样一副松包模样。当代中国“爱国主义”的领军人物、《中国可以说不》的作者之一张藏藏曾于九六年跑到日本为他这本大作的日译本作宣传，日方为扩大效果（不知是不是要为“中国威胁论”找到实据），邀请张藏藏到电视台和日本铁杆右翼石原慎太郎对谈，在书中痛斥日本军国主义、还动不动扬言“不要害怕打仗”的那位张勇士，见到石原，一口一句“我早就知道你是一名著名的作家”、“久仰你弟弟是著名的大影星”（张不知道石原裕次郎也是一个充满右翼思想的人）之类讨对方欢心的恭维话，当石原以“支那人”称呼中国人时，张勇士先是说“你再说一遍支那人我就离开这里”，似乎很有英雄气概，但是在石原连呼几次“支那人！”之后，张勇士直到节目结束都没有离开演播室，看来很舍不得放弃这次出镜机会，节目自始至终让石原占尽上风，张勇士张口结舌，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另有日本的华人记者采访现场，记录了整个经过，与电视台放映的版本基本一致，显然张藏藏的表现不是日方故意剪辑出来的）。张勇士不仅让原先以为中国爱国英雄如何了得的日本右翼传为笑柄，也让我等在日本的华人痛心不已。按今天爱国众将的标准，张勇士在鬼子面前丢尽了中国人的脸面，连我等常被骂作汉奸的人都看不下去，他是否该受到比赵薇更加严厉的处罚？张勇士在一个非武装的右翼分子面前尚是如此表现，假如他早生五十年，真到了国难当头的抗日战场上，会比他在日本电视台表现更出色吗？张勇士无意间倒是论证了红太阳的一句名言，套用过来就是“一切爱国贼都是纸老虎”。遗憾的是，张勇士在日本的真实表现没有被国内媒体报道，某些华文媒体反倒隐去了他在石原面前那副先是卖乖讨好，后是理屈词穷的落水狗模样，把他包装成敢和日本右翼舌战的爱国英雄，至今还在以“敢于说不”的资源左右逢源，这种文过饰非，比赵薇及其经纪人的做法恶劣岂止百倍？如果说赵薇的“无心之失”还可得到某种程度的原谅，再善良宽容的人也难以认为张藏藏是“无心之失”吧？放在今天，爱国同志会不会按对付赵薇的做法，从张勇士的前三代中查出有汪伪政权的汉奸或是特高课的特务，要子孙后代一起长期潜伏，为中国威胁论造势，再寻找机会在日本右翼面前出尽中国人的洋相？

　  现在再来看看爱国英雄们反对霸权主义和军国主义到底是为了什么？《中国可以说不》揭开的只是冰山一角，此次美国发生“九一一”恐怖袭击，平日常常谴责日本军国主义屠杀平民的爱国论客，对制造事件的本拉登及其“基地”组织非但没有半点谴责，还或明或暗地拍手叫好，认为本拉登是敢于挑战美国的大英雄，说美国遇袭是罪有应得，是包庇以色列的必然下场。假如这次还象珍珠港，遇袭的是军事目标，这种逻辑可能勉强能站住脚，然而恐怖事件造成的是来自世界数十个国家的无辜死亡，几千个家庭生离死别，说恐怖分子炸得好，和日本右翼分子说屠杀中国平民杀得好，有什么本质区别？

     一边谴责美国中心的单极世界，一边夸下海口――二十一世纪要由中国领导世界；一边历数帝国主义列强的扩张主义和殖民主义罪大恶极，一边津津乐道成吉思汗武力征服欧亚大陆的赫赫武功；一边痛斥日本军国主义的残暴，一边用日军式的残暴网淫赵薇；一边大骂美国穷兵黩武、日本走军事大国道路，一边鼓吹超限战，动辄要将导弹瞄准台湾，扬言“为祖国统一不惜让台湾血流成河”！

     本来，反对霸权主义和军国主义是完全正当的主张，问题是，爱国英雄一边反对，一边露出了狐狸尾巴，让人看出他们其实比谁都喜欢霸权主义和军国主义，他们只是遗憾这两种主义还没有为中国所有，为此急得像热锅蚂蚁，他们乐此不疲的反美反日口水战里，除了要取而代之的愿望，看不出任何真正对霸权主义和军国主义的警觉和批判，他们奉行的是“凡是敌人拥护的我们就要反对，凡是敌人反对的我们就要拥护”，这才会对本拉登之流人类公敌惺惺相惜；他们给中国描绘的强国梦，无非是以强大军力执掌世界霸权的中国，然后“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当年欺负过中国的帝国主义列强尝够滋味。如果他们的愿望成为现实，二十二世纪的人们谈到中国时，会不会像今天谈到“二战”中的日本？

     以爱国之名，行害国之实者，非爱国者，乃爱国贼也。
　
     呜呼，爱国是如此伟大，爱国贼是如此渺小

如同广义和狭义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