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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见时难-作者夜瑶(授权转载)强烈推荐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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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feitu  贵宾  发表于 2006-12-29 13:33:33 | 显示全部楼层
这是弘昼书房的里间,平常回府里,他通常都是歇在这里,原本乌札库氏另给星河备了间偏院,可弘昼不顾星河的劝阻,执拗地要她陪着一同住进书房里。

    “哎,我说,我看的那几本书给我带过来没有?我还没看完呢,折着的书页别给我翻乱了。”弘昼突然想起,抬起脖子叫道。

    星河从包袱里取出四五本书朝他晃晃:“还有脸说,我给你买的书签儿全成了摆设,非得把书折得乱七八糟,说了多少次也不管用。”

    “嘿嘿,这不是舍不得用你送我的东西吗?”弘昼笑着趴回枕上。

    屋里突然沉寂,弘昼看向星河,她停了手里的动作,看着门口。乌札库氏正笑吟吟地站在那里,看见屋里的两个人,轻移莲足走了进来:“还没收拾妥当呢,耿姑娘?怎么也不叫个下人,就自己动手了?”

    星河向她福了一福:“福晋吉祥。也没什么东西,一顺手就拾好了。多谢福晋关心。”

    乌札库氏朝身手扬扬手,走进两个丫环,都抱着绸布大包袱:“这是上好的丝棉被,姑娘来得急,不及预备什么,且凑合一晚上,明儿个再细细地给姑娘预备。姑娘看,这被子就铺在那边外间的榻上吧,小是小了点儿,可五爷如今伤着,也只好劳累姑娘了。”

    星河还没说什么,弘昼不乐意了,他打断乌札库氏的话,冷声道:“费什么事?床这么大,星河就睡我身边,没的睡到榻上离那老远做什么?”

    话一出口,星河和乌札库氏的脸一齐通红,乌札库氏又叫人端来了些茶点,寒喧两句,由星河送着离开了。

    “好歹是你的嫡福晋,就这样对她,你的心也太狠。”回到房里,星河埋怨弘昼,弘昼头一扭,怒气冲冲:“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爷的事不敢劳她操心,少在我跟前晃悠,我兴许还多活两天。敢跑来对你颐使气指,她还不配。”

    “什么颐使气指?福晋也是一片好心,偏你就无理取闹的。”星河白他一眼,自去继续收拾。

    五贝子爷这回称了心如了意,趴在床上还在哼小曲,一会儿要吃水果一会儿要喝茶,十足十摆足了皇子的大架子。好容易搽完药,侍候他闭上眼,星河在他身边才躺下没多大功夫,弘昼又把她喊醒。

    “忘了件大事,快起来,把灯点上。”

    “怎么今天这么多事?”星河舍不得打,轻叱一声披衣下床自点上灯,举到床头:“一筏儿说全了,还有什么事?”

    弘昼一指床边的靴子:“靴掖子里有张纸,取出来你看看。捱了这一通打,我给混忘了。”

    星河没好气地摇摇头,把灯放回桌上,取出那张纸,走到灯边展开。

    星河的手一抖没拿住,写满字的那张纸掉落到了地上。她蹲下去捡起来,脸上已经全是安静的笑容:“哪里寻来的?倒象是人家练字的纸,瞅着这几笔字儿还不错,谁写的?”

    弘昼什么也没说,只看着星河。她倚着曳曳的烛光,薄薄的睡衣下身躯柔弱,长发丝般披拂在两肩上,更衬得脸儿小小、腰肢盈盈。他心里一软,暗叹口气,柔声道:“杵在那作什么,快坐到我身边儿来。”

    星河坐过来,弘昼拉过她的手,把唇贴进她的掌心:“星河,你……就没什么要对我说?”

    “你……你要我说什么呢?”星河干笑一下。

    弘昼抬头看她一眼:“就说说这张纸,说说沾着你血的那幅卷轴和碧云寺后头那几间屋子吧。”星河瑟缩了一下,飞快地低下头,黑发半掩着面,长长的睫毛在眼边投下一圈暗影。

    弘昼凝视星河,轻声笑道:“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那卷轴上的字是谁写的,你看不出这张纸上的字和昨天你看到的是一个人所写,更别说你到碧云寺后头屋子里,只是寻古访幽。”

    他唇边星河的手迅速地冰冷,星河想抽回手,弘昼按住,在她手背上轻咬一口:“星河,你还有什么没告诉我?还有什么不能告诉我?嗯?”

    “我哪里……哪里有什么没告诉你?”星河想了好一会儿,细声细气地说,连自己听了都不理直气壮。弘昼又咬了她一口,收敛起了脸上的笑:“星河,我还是那句话,你可以不告诉我,但不能骗我。”

    太多太多的事发生过,星河知道以弘昼的聪明,不会看不出曾经有过的种种异状。她很费力地想过要怎么对他解释,要怎么消弥他的疑虑,可这真的是太难了,命运难道就是一道永远在跨越着的难关吗?

    怎么说?

    怎么说?

    象是困在一个迷阵里,怎么走都是绝路。星河又是急又是痛,颤声道:“弘昼,我……我……”

    “算了算了!”弘昼粗鲁地低吼着,握紧星河的手,把她扯得伏下身来:“能有什么事?爷我不想知道了。赶紧上来进被窝里,看冻坏了!”

    星河在这一刻对弘昼的爱无以复加,她心里一阵暖,跪在床前踏板上,搂住弘昼的脖子,把脸和他贴在一起:“弘昼,别问,答应我,什么也别问……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求求你,什么也别问……”

    “傻瓜!”弘昼觉出星河面上的泪,忙用头蹭蹭她,忍着背上的疼痛伸出手去搂住她的腰:“我不过就是那么一说,爷才懒得理你呢,不说就不说罢,也值得你哭天抺泪的?快进来焐焐,快点儿!”

    星河擦干泪,爬上床去。

    真的是爬,弘昼死犟死犟地要睡在床外边,非得让星河靠墙,也不管她这样进出多有不便,只说防着她半夜跌下床去,他伤得这么重,怎么捞得起来她?

    虽然有热乎乎的地龙,屋里还拢着炭盆,星河仍是冻得全身冰凉,她又喂弘昼喝了半杯水,才钻进柔软温暖的被窝。还没躺定,弘昼已经恨恨地咂起了嘴:“非得分被子睡么?我不搂着,你冷不冷?”

    星河转身背朝他:“我不冷,被子热乎着呢。”

    “那我冷,你就不管了?”

    “要不,再给你加床被子?”

    弘昼鼻子里哼着,趴了回去:“早就说过你是白眼狼,还真是白眼狼,我算是服了!”

    星河不理他,自睡去。

    夜半。

    弘昼身上的药劲儿过去,突然痛得厉害,他把头埋在枕头里不发出一点声响,身边的星河正侧身睡着。

    这个别扭的丫头片子,终于名正言顺地成了他的人,总算没有枉费千般心思。幸福来得太突然,若不是背上阵阵激痛,他几乎以为自己是在梦里。

    从此再不会倦,再不知累,枕边永远有她,心里永远有爱。

    一缕幽香钻进他的鼻子,弘昼深深吸一口,靥足地傻笑,不小心没绷住劲儿,痛得哼了一声。星河立马睁开眼,半撑着身子坐起:“怎么的了?”

    “没事,你怎么还没睡着?”

    星河掀开床帘一角,借着炭盆里的红光看了看弘昼背上的伤:“是不是又痛了?”

    弘昼咧着嘴龇了龇牙:“娘的,这回是真打着了,高无庸这个混球,手下一点儿不留情,甭说二十天,我看这回一个月也下不了床。”

    星河欲下床去取药,弘昼喊住她:“别冻着了,擦了也不过挡一会儿,终归是要痛的,忍一忍就过去了。你且躺着,陪我说会儿话。”

    “那也不能就这么抗着呀。”

    “哎呀,不过二十板子,打不出人命。不过一个月,爷不又生龙活虎活蹦乱跳的了吗!叫你躺着就躺着!”

    星河依言躺下,小心翼翼地把搭在弘昼背上的丝被往上拉拉,又掖了掖被角。

    “现在还醒着,在想什么?”弘昼侧过脸去看她。星河在枕上摇摇头:“也没想什么,换了床,睡不着。”

    弘昼轻笑:“打量我不知道,还不是在想我?”

    星河失笑:“就算是在想你吧。”

    弘昼得意地一点头:“想吧想吧,随便你想。”

    星河笑看他,突然把手伸进了他的被子里,找到他的手:“我在想,哪天跟你一同回苏州去,寻一间小小的花园,种满了海棠和茉莉,靠墙还要一架蔷薇,园子里用黄沙铺一条细路,路上,有我们俩的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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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feitu  贵宾  发表于 2006-12-29 13:34:09 | 显示全部楼层
高无庸一改平日的四平八稳,快步走进了养心殿,脸上带着赤红的兴奋,正在殿外等候传见的几名大臣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都不敢问。

    瞅着宫女上去递茶水的当儿,高无庸接过茶盘,亲自端进了殿内,虽然心里急得冒火,也不敢在皇上说话的时候插嘴。好容易等皇上见完了这一拨,差他去传下一拨的时候,跪下磕了个头。

    “皇上,派去的人来回话,山野小居跟前守到一名妇人。”

    胤禛当即站起,哦了一声。

    “奴才细问过了,这妇人四十岁上下年纪,生得极美,且一到院门口就哭得什么似的,这不……

    “人呢!”胤禛厉喝。

    “请住了,就候在香山呢。”

    胤禛慌张地把手中茶杯往桌上一放,歪倒泄出的茶水湿了半桌子的奏折。他抬起脚就往殿外冲,高无庸忙拉住:“皇上,衣服,换衣服。”

    “快快快!”胤禛紧张得话都憋在了嗓子里,一边向里间走一边扯脱衣服,拉掉了两三个钮扣也不自知。好容易着急慌忙地换上了平常衣服,高无庸早已命御撵停在了养心殿外,上去就跺脚命疾行,到宫门口换乘备好的马车,四马撒蹄向香山跑去。

    曼萦,是不是你?

    曼萦,千万要是你!

    曼萦,等着我!

    几天前,高无庸激动地取回了不久前放在山野小居曼萦旧屋里的那张字纸,虽然被抺得平整,但仍能看出揉折过的痕迹,上面还有斑斑水渍,一看就知道是泪痕。胤禛当即就命高无庸差几个人守着山野小居,只是抱着万一的希望在那里守候,哪知道没几天过去,就守来了这样一个天大的消息。

    一定是你,曼萦,你回来了,回到我身边来了!

    马儿已经跑得口出白沫,胤禛仍是嫌慢,只恨不得插翅飞到香山去,呵气成冰的日子里,两只手心里全是冷汗。

    好不容易到了碧云寺,胤禛跳下马车,直向后山跑去,高无庸拉住了欲紧跟上的几名侍卫,远远地跟在后头,拉开一大截距离。皇上不会想让人看到他这副模样的。

    山野小居外已经有两名侍卫守候,远远见到胤禛,一起迎上去跪下请安:“皇上吉祥。”

    胤禛粗喘着,用手一指院内,侍卫回话:“夫人已经请进院里了,就在东厢屋里等着……”胤禛不等他说完,快步走进院内,反手带上了院门。

    走到此,他反而却步了,背倚着院门,眼睛紧紧盯着东厢房半掩的门,最后这一小段路,竟是怎么也不敢跨过去。

    二十多年的岁月分隔着,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你,还是不是原来的你?绝望、渴望、失望、盼望轮番压榨,生命已经成了渣滓,尝不到一点幸福的甘醴。再经不起了,只一粒火星,就要焚尽了我。

    院内蜡梅已绽放,清香阵阵,在胤禛心中河水般流动。他似乎又看见了当年在树下等他的那个窈窕倩影,还有笼在她粉面上的轻愁,漾在她口边的轻喟,染在她眼角的轻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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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feitu  贵宾  发表于 2006-12-29 13:34:25 | 显示全部楼层
多少个深沉的夜里,这样的她静静凄凄地放轻脚步,走回到他孤单的梦中。

    一切一切,都成了刳割他灵魂的利刃,撕碎了他所有的伪装。

    胤禛的心莫名地痛了起来,痛得他吸着气,手捂在了胸口。

    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让我的梦魂回到二十年前,回到离你最近那枝蜡梅花上?


    一步步象踩在刀尖上,胤禛走到了东厢屋前,第一眼看见屋里淡绿色的背影,他的泪水就涌出了眼眶,只狼狈地转个身,连向前跨一步的力气也没有了。

    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知道,是自己的心。

    老天,既不肯让我再见曼萦,为什么又要开这样的玩笑?对我,就不能善良一些么?

    屋里的青青听到外边的动静,出来一看,惊得跪倒在地:“皇上……”

    ~~~~~

    胤禛没有回头,也没有动,等到风吹干了脸上的泪痕,才低低应了一声:“你是什么人?”

    “皇上不记得奴才了,奴才是当年……侍候格格的青青呀!”青青伏跪着,泣不成声。

    所以她才会到这里来,所以她才会在这里痛哭。胤禛点点头,太久了,早把这么个人给忘了,还真的以为,山野小居就只属于他和曼萦两个人。

    “原来是你。”胤禛点点头,半侧过身子来:“起来吧,一时之间倒真没认出来,好久不见了。”

    青青磕个头,边拭泪边站起:“禀皇上,奴才的相公升了候补道台,这次是进京来述职的,奴才记挂着格格,故而跑到这里,只是……只是想来看看……”

    胤禛清清一笑,轻声出一口气,抬步便向院外走,青青见他的架势是要离开,忙着急着唤了一声:“皇上!”胤禛脚步一停,问道:“怎么?”

    青青跟着下了台阶,急道:“皇上会到这里来,难道……难道还没有找着格格?十三爷,怡亲王爷他不是找着了格格的女儿了么?怎么还没……”

    “你说什么?”胤禛猛转身,一手掐住了青青的咽喉瞪着她,目眦欲裂:“老十三他找着了谁?谁的女儿?”

    青青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一阵紫,她张大眼睛恐惧地同胤禛对视,两只手往外掰胤禛的大手:“皇……皇上,皇上……,奴才……奴才……”

    胤禛见掐得紧了,便松开对她咽喉的钳制,用力把青青推倒在地,踏前一步,凌空凄厉地看着她,声音阴沉颤抖:“给朕把话说清楚,十三弟是怎么回事?还有,他什么时候、找到的什么人?”

    青青心里也渐渐明白过来,想必是十三爷对皇上隐瞒了这件事。好傻的十三爷,枉你对格格挚情如斯,怎奈格格终归是情系着皇上,就算你瞒住了她的消息,可不该在故去前还不把话说清楚,你这么做,将格格是置于了何地?

    “皇上,求皇上恕罪,奴才并非是刻意欺瞒皇上。只是奴才一直跟着相公在四川做官,实在是没有机会进京仔细问一问十三爷,也曾经大着胆子写过几封书信,可十三爷他都没有给奴才只纸片言的回音。奴才暗自揣度,有了十三爷,还愁找不着格格么?便安心地呆在四川,没想到……没想到……”

    “少说这些废话,十三弟他究竟怎么回事?”胤禛急得双眼冒火,却压着嗓子,嘶哑地问了一声。

    青青磕个头:“是,是!雍正五年的时候,奴才也跟着相公回过京,在一间布店前偶然遇见一个跟格格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年轻姑娘,奴才当即追上去问,怎奈这位姑娘不肯搭理奴才,一个劲儿地要离开,奴才没办法,跟在她后头喊了几声格格的名字,谁成想这位姑娘一脸惊惶地回头看了奴才几眼,撒腿就跑远了。奴才也是没用,跟着追了半天没追上,想去找皇上,可哪里进得了宫,没奈何下,只好去寻到十三爷,把事情告诉了他。十三爷当即派人在京城里找,后来听说在京城外不远处截到这位姑娘,带回了府。奴才去找过十三爷想问问清楚,十三爷只说这位姑娘应该是格格的女儿,别的什么也不说,也没让奴才见一见,就把奴才谴走了。奴才的相公两天之后接到了票拟,着急着慌地带着奴才就离开了京城,这才……这才没找着机会向皇上禀报这一切。求皇上恕罪!”

    胤禛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听清楚,他的耳边一片嘈杂,眼前只有青青双唇的一开一阖,和随着风偶尔飘进耳中的只言片语。

    曼萦,竟然有了个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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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feitu  贵宾  发表于 2006-12-29 13:34:35 | 显示全部楼层
老十三,竟然把这件事瞒了这么久?

    他,他他他究竟有没有找到曼萦?

    曼萦现在究竟又在什么地方?

    胤禛恍恍忽忽地回了宫,摒退所有人,许久以来第一次跨进了绛雪轩的大门。

    所有的一切,都和他记忆里一样,一树一石一亭一台,到处都有她留下的痕迹,在这样雪天里,纷纷扬扬雪片中,迷离得不知是不是一步跨进了他的期许,说不定下一刻,她就会嗲嗲地喊着四哥哥,从角落里蹦跳出来,扑到他的面前。

    曼萦……


    雪一连下了几天,没有要停的迹象。所有人都猫在屋里取暖的时候,裕妃娘娘拥着手炉,扶着太监的手,轻轻盈盈地走进了熹贵妃娘娘居住的咸福宫。

    熹贵妃娘娘自上回见过星河以后,就一直身体不爽快,多年不犯的痰症也有些抬头,这段时间天气冷,她就一直呆在自己宫里,轻易不出门。其实裕妃也不舒服,不仅是身子不舒服,心里更不舒服。那个耿星河,居然就这么一波三折地进了弘昼的贝子府。

    弘昼要全天下哪个女人都可以,只除了这个耿星河。裕妃想都不敢想,耿星河跟当年那个曼萦究竟是什么关系。弄个不好,对弘昼来说就是身败名裂的大事,活到现在这个年纪,她的生命里就只剩下这个儿子了,就算是拼了性命,也要护他的周全。

    所以,纵然是百般地不愿,裕妃还是跨进了咸福宫,强凑起甜美的微笑,走到了熹贵妃娘娘的面前,盈盈轻拜。

    “姐姐身子可好些了?”

    “说过多少次,在我跟前不要行这样礼,快起来。”熹贵妃虚抬着手,把裕妃让到了椅上。

    裕妃笑着,拿一些细巧笑话儿来打趣,逗弄得熹贵妃笑得脸上也有了几分春色,用帕子捂住嘴伏在枕上喘气:“哎哟,偏……偏生你的嘴利,就一个笑话儿也说得比别人强。快别再说了,我这里实在掌不住了!”

    裕妃也笑,嘴唇轻弯着,微微露出雪白的牙齿。喘了一会儿,熹贵妃用手理了理耳环,扭头对身边捶腿的宫女说:“上回我说的那块衣料,要送给裕妃娘娘的,不知搁到哪儿了,你带着她们几个到西头阁子里找找,我跟裕妃娘娘就在这儿等着。”宫女领命,领着室内一同侍侯的几个人安静退下。

    两个人这才对视一眼,渐渐收敛了脸上的笑。裕妃看着突然沉默下来的熹贵妃,红着脸凑上去说:“姐姐,妹妹……没有别的办法,只有来求姐姐了,还望姐姐看在多年的情份上,帮妹妹一把。”说着,泪已经堕下。

    熹贵妃看了她一眼,有点兔死狐悲的感觉:“唉,什么也别说了,你的心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也会知会弘历的。我已经差人去叫他过来了,呆会儿,当着你的面儿,我再细细吩咐他,你放心。”

    “姐姐,”裕妃悲叹一声,泪如雨下:“姐姐这么疼我,我……我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你我这样的,说到底还不都是为了儿子,只要儿子平安,就是菩萨保佑了。昼儿只是一时为情所误,想必过不了多久就能回头的。历儿跟他一向交好,一定会尽力劝阻着他的,响鼓不用重槌,以昼儿的聪明机灵,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裕妃点头,拭尽了泪,想了想,还是把心里的疑窦说了出来:“姐姐,有句话我憋在心里也有一阵子了,只是无颜说出来让姐姐帮着参度参度,可如今我想着,不管情形坏到了什么程度,总得想个法子解决,老这么自己胡想乱思、放任其继续发展,只能更坏事。所以,妹妹今天斗胆问姐姐一句,还望姐姐不要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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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feitu  贵宾  发表于 2006-12-29 13:34:44 | 显示全部楼层
熹贵妃看裕妃的神色,心里也有点惊,大概知道裕妃会问些什么。两个人对视了很久,熹贵妃无奈又坚定地叹了口气,重重点头,鬓边插的一枝步摇闪闪晃动:“你……说吧!”

    裕妃向椅边挪了挪,帕子在手中绞了几个来回,轻声道:“姐姐也见过的那耿星河,依姐姐看,她……,她……,她会不会是皇上跟曼萦格格的女儿?”

    “谁的女儿?哪位格格?”

    一个洪亮的声音在门边响起,两位娘娘一起吓得惊动,站了起来,门帘响处,却是弘昼笑嘻嘻地挑帘子起来。

    弘昼上前给两位娘娘请了安,腼着脸上来讪笑:“想着先来给熹贵妃娘娘请安,再去给额娘请安,既在一处儿,也省得儿子跑两遭了。”

    裕妃定了定神,看了儿子脸上如常的神色,心里猜测着他应该没听到多少,恐怕只听了那句话的下半句,便笑着向熹贵妃道:“姐姐您看,人说儿大不由娘,还真是一点不错,只不过多跑几步路,又能怎样呢?他一说能少跑一遭儿,就喜成了这样,看了真叫人心寒。”

    “额娘这说的,儿子怕不要找面墙一头碰死?”弘昼走过来给额娘捏肩膀,笑着道:“儿子怎么敢怕跑路?您是不知道,我这满宫里溜了一大圈在找额娘您呢,谁知道这大雪的天儿,额娘也有这么大的兴致出来散心。”

    “找我什么事?如今你没事就是不来看额娘的了,是不是?”

    “哪能哪?儿子有大事来请额娘的示下呢。”弘昼手上一边捏,嘴里一边笑,脸上一边做着促狭表情,坐在一边的熹贵妃看了直笑。

    “说吧,什么事儿?”

    弘昼嘿嘿笑了两声,道:“皇阿玛这不是给我指了个人嘛,我想来问问额娘,该给她个什么名份。再怎么说,也是皇阿玛差人送到府上来的,不敢太怠慢了,不如,就做个侧福晋,额娘看怎么样?”

    还怎么样?裕妃心里暗哼,上来就是个侧福晋,你这是来请我的示下还只是来知会一声?只是她如今没有心情为了这个跟儿子置气,只敷衍地笑了笑,低头轻叹:“我看怎么样?你还是自己看着办吧,既是皇上送去的人,又哪是我管得了的?”

    弘昼黏在额娘身上耍赖:“看额娘说的,儿子凡事只唯额娘的马首是瞻,额娘说什么就是什么,儿子不敢不从。”

    “说得什么这么热闹?老五又是怎么不敢不从了?”弘历说着,也揭开帘子进得屋来,请安之后向前熹贵妃道:“额娘,怎么院里鸦没雀静的,一个人影儿也不见,想着找个人通传,竟一个也没找到。跟前侍候的人如今怎么越发地不上心,竟然怠慢致此了。”

    熹贵妃心知明明是自己为了不让别人听见自己和裕妃说的话,特意谴走的所有人,也只好淡淡一笑,摇头道:“正是呢,我正和裕妃娘娘说着,是得找个空儿好好管束一下这帮人,平常对她们太宽泛,一个个儿地都惯出懒毛病来了。”

    裕妃也笑:“大冷的天儿,让他们都杵在院子里捱冻不成?纵躲个懒儿进屋取取暖也没什么的,横竖贵妃娘娘跟前有我做伴儿呢,四哥儿也不用太担心。”

    “娘娘宅心仁厚,只是这些奴才太不知进退,放着两位娘娘在这儿,连一个招呼的人都没有,难不成端杯茶递杯水还得娘娘自己动手不成?再者说了,连个通传的人都没有,一个个儿地都直接冲到娘娘的面前,又成了什么话?若是皇上来了,也让他自己挑帘子么?”

    “我这可不是自己挑帘子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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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feitu  贵宾  发表于 2006-12-29 13:34:53 | 显示全部楼层
一言既闻,满屋子的人一起请安,胤禛脸上带着轻笑,走进屋里,摆摆手让众人平身,熹贵妃和裕妃上来一人一边扶着皇上坐到了正座上,熹贵妃欲上茶,胤禛伸手拦住:“不用了,只是路过进来看看,一会儿就走的,不用茶了。”他转向站在一边的两个儿子:“有空的时候正应该多进宫来给娘娘请安,别只顾着自己快活。”

    弘历弘昼一起低首:“儿臣不敢。”

    “哼,不敢?”胤禛哼一声,看原本热闹喧然的屋子里,在自己来了之后变得冷寂肃穆,心里也有些不忍,轻咳一声,转向弘昼淡淡一笑问道:“身上好利索了?”

    弘昼红着脸顿首:“好了,谢皇阿玛关爱。”

    胤禛点点头:“陪着两位娘娘说什么呢?朕在外头听着这么热闹,也说来给朕听听。”

    弘昼笑着走上前一步,轻快地说道:“儿子来的时候,正听着两位娘娘密谋呢,估摸着又有哪家的格格生了女儿,娘娘们商议着怎么才能少出点儿份子礼呢!”

    熹贵妃和裕妃站在胤禛身边,两张脸一红一白,都惊得失色,只差没上来用手捂住弘昼的嘴。弘历见了她俩的表情当即觉得不对,可就是转念之间,没来得及打个岔儿阻住弘昼的话。

    “只是这位格格的名字听着耳生,仿佛是叫什么曼萦格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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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feitu  贵宾  发表于 2006-12-29 13:35:09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一场雪究竟要下到什么时候?

    孤独的养心殿内,一个孤独的胤禛。

    他静静立在窗边,身后不远处的书案上,两只比雪还白的羊脂玉瓶,瓶身上梅花似的点点斑痕,仿佛是蘸着血画就。

    曼萦,等着你的这扇窗边,我站得太久,从春到秋,从青丝到白头。这算是天可怜见么,我终于等到了你,在合上双眼之前,让我能再见你。

    不敢奢望太多,我只求一天,只求一面,只求抵得过永远的一刹那。

    缓缓的脚步声在殿门边响起,胤禛紧紧咬住牙关,强忍着没有猛地回过头去。身后一阵衣衫窸簌声,有个人跪了下来,轻轻磕了三个头。

    仿佛这养心殿的高墙宽檐一息间消失,所有的风雪全打在了胤禛身上,他突然颤抖得厉害,眼前也模糊了起来,忙用力握住窗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可是,轻松地一转身,竟变得这样难,胤禛僵硬着身子,怎么也鼓不起勇气,只怕一步跨出去,就是粉身碎骨。

    一个默立,一个静跪。

    没有人动。

    直到屋角的西洋钟当当地敲了几声,才惊醒两段残梦。

    星河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个青色的背影,心里反而有一种无遮无挡清透的感觉,瞒了那么久,难了那么久,千万里路也有走尽的时候,只愿,这是最后一次撕裂所有的伤口。

    “民女耿星河,给皇上请安,”星河低低地说,看见胤禛一个明显的震动:“皇上吉祥。”

    胤禛又过了好一会儿,才极小心地慢慢转过身子,既想避让又无可避让地看见了星河。

    错过不能从头的青春梦,象是一阵袖底风,挟着无处可逃的寂寞,把胤禛逼到了回忆的死角。

    是曼萦的眼睛,曼萦的鼻子,曼萦的嘴唇,就连看着人时不经意流露出的一丝哀伤,也是曼萦的。

    老天,你让女儿生得这样象母亲,就是为了惩罚我么?

    胤禛心里悲喜交集,走到星河的面前,伸手搀起了她:“耿……耿星河?”星河以为自己的手冷,交握时才发现,他的手更冷,好象他一整个人完全是沉浸在冰雪里,在温暖如春的养心殿里冷得没有一丝烟火气。

    “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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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feitu  贵宾  发表于 2006-12-29 13:35:20 | 显示全部楼层
星河突然很想哭,心里对他全是怜,杭州城那座孤茔中躺着他等待至今的梦里人,就算用尽此生所有爱也换不来的重逢,是灌溉他冰冷世界的最后一丝温度。

    胤禛看着星河,轻声道:“星河,舒穆禄曼萦她……她是……”

    星河深吸一口气,回答道:“她……是我的母亲。”

    胤禛心里酸意难抑,紧张又热切地问:“那她……她现在……在哪里?”

    在哪里?你不知道么?

    星河含着泪看着自己的父亲。

    守着你的每一阵风,你都没有察觉过么?落在你肩头的每一片花瓣,你都没有抚摸过么?你的影子里不就是她的影子?你的声音里不就是她的声音?你的心里不就是她的心?

    你怎么,还要问她在哪里?

    她又什么时候,离开过你?

    星河不知怎么地,委屈地痛哭起来,用手捂住脸,哭得头也不抬。胤禛有些急也有些慌,不知该怎么安慰她:“怎么了?是不是曼萦……曼萦她……你的母亲她……”

    星河摇头,哭得更厉害。

    胤禛害怕得心都皱了起来,他扳住星河的肩用力问:“告诉我,曼萦她究竟怎么了?”

    星河抬起泪眼,看着胤禛:“母亲她……她……走了……”

    “走了?”胤禛浓眉深拧:“她去了哪里?”


    弘昼刚下马车,还没跨进府里的大门,齐心就跳着脚从里头跑出来,伏在他耳边告诉他星河被高无庸带走的消息。

    高无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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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feitu  贵宾  发表于 2006-12-29 13:35:28 | 显示全部楼层
皇上身边最得用的大太监,亲自来带一名皇子的侍妾进宫,这倒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听说的事,弘昼一点没觉得好笑,只是莫名地惊慌起来,当即又跳上车返回了皇宫。

    牌子递上去,又催问了好几遍,可他不仅没见到皇上,就连高无庸也给他来了个避而不见。弘昼死也不肯离开,只站在养心殿外等,在风雪中冷得瑟缩。

    眼看着天黑透了,初更、二更,快要三更天,养心殿里还是悄没声息,弘昼越等越是心惊,几乎按捺不住想要冲进去的时候,总算是等来了永远不急不慢的高无庸。高无庸给弘昼行了个礼,细声道:“宣皇上口谕,接西北战报,噶尔丹策零前次肃剿未清,余孽沉渣泛起,今着皇五子爱新觉罗弘昼即刻赶赴喀尔喀与大军会合,协助清剿。”

    弘昼愣了,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听错,他直直看着高无庸。高无庸淡淡一笑,又道:“贝子爷,谢恩吧。”

    弘昼一听恼了,这算什么,这个当口把自己支去蒙古,皇阿玛究竟安的什么心?他怒哼一声,爬起来就向养心殿里冲,身后却突然伸出一双铁臂锢住他:“老五,你想干什么?”


    来到天柱山三祖寺已经快三年了,吕之韧并没有时时刻刻跟智海大师在一起。大师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闲云野鹤般的人物,常常是飘然而来,又飘然而去,只是每隔十天半月总会出现一次,检查吕之韧的课业。

    原本以为会跟着大师学些武艺或是念些书,可是大师交给吕之韧一本楞严经,翻来覆去地要他读,也不管他能不能读懂,更不提点讲解,只是让他囫囵吞枣般地背下去。吕之韧早就不耐烦了,这算什么极有夙缘,又算什么尽一尽故人之情?大师所说应劫与解难,难道就凭这一本读来读去读不通的佛经么?

    所以当智海大师面色凝肃地再次出现在一个月夜,告诉吕之韧他可以离开去京城的时候,吕之韧的兴奋劲儿就别提了。智海大师看着他吕之韧脸上终于解脱了的表情,心里暗暗悲叹,痴儿,前路风雨,红尘真的就这么难舍么?

    按着大师的指点,吕之韧第二天一早就背个小包袱,怀里揣着大师给的三封信,骑着寺里一匹青口大骡上了路,赶到潜山县城雇了车,星夜向京城进发。虽然只有十岁左右的年纪,可吕之韧生得比同龄孩子高大许多,又加上经历家变人成熟不少,看着就象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一路上他谨奉智海大师少说多行的指示,除了睡觉就是赶路,居然只用了半个月就赶到了千里之外的京城。

    这三封信交到自己手上的时候,大师的神情极肃穆,一字一顿郑重地说好了,第一封等他到了京城便拆,第二封信三年后拆,第三封信则要等到十八年后再拆。

    至于大师为什么要他到京城,到京城又要做些什么,吕之韧没有多想,总之一踏进京城的城门,找一间干净店栈安置下,他就关上房间的门,迫不及待打开了第一封信。并没有他意料中的长篇大论,信中只有简单几句话,立刻到一条叫铁狮子胡同的胡同口去守候,三天之后若没有遇见异状便离开京城返回家乡,同时烧掉剩余的两封信。

    这算是个什么?吕之韧有点哭笑不得,可犹豫了半天,还是遵照信上的话,乖乖地问清了路,找到了槐香胡同。一到这里,吕之韧更是有种被耍弄了的感觉,这里鸦没雀静的,几乎看不到人,一问才知道,这条胡同的尽头就是皇子的府邸,寻常少有人来往。

    算了,既来之,则等之吧。吕之韧掏出怀里的热烧饼,狠狠咬了一口,找个避风拐角,蹲下来守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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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feitu  贵宾  发表于 2006-12-29 13:35:3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天直守到天漆漆黑。

    第二天顶着一天的雪又是守到夜半。

    第三天又到了晚上,已经冻得快要绝望的吕之韧双手交抱着原地打转。随时都想放弃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蹄声,远远就看着一匹马从远处跑来。吕之韧的精神为之一震,忙伸长了脖子看。

    雪冻成冰,那匹马失蹄滑跪在地,马背上的人一个没把住摔落下来,正栽在吕之韧的跟前。吕之韧刚想笑,走近才发现,原来这人骑的是一匹没有装鞍的光马,只套了个笼口,连缰都没有,难为他还跑得这么快。

    吕之韧一时意起,走过去欲扶那个摔得半死的人,迎面便是一阵刺鼻的酒气。翻过他趴在地上的身子,借着遍地的雪光一看,吕之韧倒吸一口凉气,这个人,不就是在苏州挨过自己一刀的五贝子么?

    ~~~~~

    吕之韧天人交战了足有半个时辰,才把不知是摔昏了还是醉昏了的弘昼横拖竖拽到了贝子府前。原想丢下他撒腿就跑,谁知道弘昼偏在他放手的一刻醒转了来,反手一把握住他的手:“星河,星河别走!”

    吕之韧吓得差点叫出声来,弘昼怎么知道是自己?他明明就没有睁开过眼睛。刺过他的那柄刀上不正刻着星河两个字?这下可好了,自投罗网!

    守着府门的家丁一见吕之韧惊惶逃窜的样子,齐发一声喊上去把吕之韧薅倒,捆紧手脚丢到了柴房里,只等着贝子爷醒后问明白了便押到官府去。

    吕之韧躺在又冷又硬的柴堆上,只差没有暗骂秃驴。大师啊大师,你叫我到这里来,就是为的救这只清狗一命么?你知不知道我的一条小命也要赔在这里了!他越想越不甘心,自家变后,吕之韧便将所有的满人视为血仇,这次莫名其妙地救了弘昼,他只悔得要去撞墙。

    弘昼睡了有多半个时辰后醒了来,还不是十分地清醒,支吾了两声又翻身睡倒。催他上路的旨意已经候着了,没办法,福晋和格格们哭着看家仆把他抬上了马车。不知有哪个多事的仆人趁弘昼醒时多问了一句,那个小贼该怎么处置。弘昼也没听见,顺着嘴不知所云地说了两句,于是吕之韧就被自作聪明的下人们塞进了放行李的马车,跟着贝子爷一同踏上了北去的征程。

    吕之韧以为贝子爷一醒过来就要审问自己,可一路行来,弘昼竟是看也没看自己一眼。就算是看,他怕是也看不见,吕之韧从没见过一个人能喝下那么多的酒,这个贝子爷简直就是掉进了酒缸里,没日没夜地只是喝,每喝必醉,每醉必发酒疯,每次发酒疯,就没命地喊着一个人的名字。

    星河,星河……

    吕之韧这才明白,弘昼念在嘴里的,并不是刻在那柄刀把上的两个字,而是真真实实的另一个星河,一个他即使醉得忘了自己忘了天地仍时时刻刻记着的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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