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博阳：只讲ICO区块链不靠谱 长租公寓关键是规模

                                                                                                                                                                               
　　新浪科技 张俊

　　2017年6月23日，仍在从美国飞往北京航班上的沈博阳以一封《再见，领英》的告别信，宣告三年半的领英中国工作生涯的结束。让外界意外的是，沈博阳的下一站是一家当时名不见经传的创业公司蛋壳公寓。

　　实际上，沈博阳与这家创业公司早已有着交集。

　　2014年底刚刚加入领英时，沈博阳就以天使投资人的身份投资了蛋壳公寓。不过沈博阳向新浪科技坦言，起初他并不看好长租公寓这种重模式，让他决定投资的因素便是人：蛋壳公寓的核心团队大多数来自于沈博阳的上一次创业项目糯米网的骨干员工。不过随着国家政策层面的利好，长租公寓逐渐成了中国互联网创业的新风口。

　　蛋壳采用的模式是分散式长租公寓模式，即蛋壳先从房东手中拿到房源，再将房源进行标准化的装修改造，最终再出租给租客。与集中式相比，沈博阳认为分散式存在着运营效率低、服务难度高等缺点，但也有着发展速度快、风险分散等优点。在他看来，长租公寓风口之下，身为创业公司的蛋壳必须要做的是拼命高速发展，“甚至短期之内牺牲投资人的利益，我们可能多亏一点钱，但我依然要发展速度。”

　　2015年年底，成立一年的蛋壳公寓的房源数量为2000多间，2016年年底达到了12000间，2017年年底做到了7万间，而目前已经达到了8万间。急速扩张之下，沈博阳为蛋壳定下的目标是三年内房源数达到100万间。

　　这个目标也面临着挑战：巨大的资金投入。沈博阳透露，在刚刚结束的B轮融资过程中，也有一些投资人选择观望或者退出，但自己对实现这个目标有信心。此外，蛋壳在股权融资之外也在尝试多元化的资金来源，比如发行公募ABS、与银行、房租分期平台等的合作。

　　除了规模之外，外界认为长租公寓面临的一个难题便是盈利模式。由于在房屋改造、销售和渠道费用、服务成本等方面的大规模投入，长租公寓行业普遍陷入亏损泥潭，甚至一些创业公司也因资金链问题倒闭。即使是蛋壳，目前也处于单间盈利但整体亏损的状态。

　　沈博阳则认为，在实现规模化之后，长租公寓的商业模式会有着更多想象空间。比如将蛋壳现有的自营装修、保洁、维修等能力对外输出，甚至对租客也能提供保险、贷款等金融服务。

　　“但现在我们克制不要做很多增值服务。没有规模，增值服务做不起来，牺牲用户体验就更得不偿失了。一两年甚至三年之内，我们不追求盈利。”

　　除蛋壳之外，沈博阳的另一部分精力放在了其它天使投资项目上。

　　对于创业者，他建议不要盲目追逐风口，而应该选择一个方向踏实去做，建立壁垒。他提醒创业者，创业成功永远是一个小概率事件，可能只有1%。“盲目追逐风口，最后的结果一定是失败。”

　　而对于目前火热的区块链，他承认是一个很好的技术和模式，但不看好代币、ICO等方向。“我比较认同朱啸虎讲的那句话，当一个区块链应用达到一千万日活时才有资格讨论区块链究竟是不是个风口。别告诉我只要因为有了代币机制，一切都变得很简单了，我觉得这是乌托邦，这纯粹是在吹牛。”

　　以下为新浪科技整理的采访实录：

　　规模化是蛋壳首要任务 需平衡用户体验

　　新浪科技：离开领英之后，为何选择到了蛋壳公寓？中间有着怎样的故事？

　　沈博阳：蛋壳公寓是我2014年年底天使投资的一家公司，那时刚去领英。虽然领英中国是按创业公司的方式运作，但毕竟还是外企的一部分。所以做事的方式比较慢，我需要一些其它的东西来消耗精力，而天使投资是一个非常好的方式。

　　天使投资我喜欢投人，更多是投熟悉的、合作过的同事或者公司。蛋壳公寓的核心团队其实是我之前创办的糯米网骨干员工。虽然当时不看好长租公寓模式，但2014年年底我还是为了投人而投了蛋壳，相比模式我更看重的是蛋壳公寓创始人高靖这个人。2016年国家有一些关于长租的政策出台，到2017年年中我从领英离开时，长租市场已经变成了中国互联网创业的新风口。

　　这时我面临着几个选择。退休显然不是个好选择，要不然是再创业或者做投资人。比较后发现，与其再去新做一个项目，还不如把现有的蛋壳公寓发展得更快。所以，那时就决定担任蛋壳公寓的执行董事长。

　　新浪科技：长租公寓有了政策利好，目前行业还有哪些层面的问题没有解决？

　　沈博阳：长租公寓是非常难的一个行业。举个例子，电商行业京东做的非常重，它不像淘宝只是做一个撮合交易平台，还要碰货。但长租的模式比京东还重，多了个生产制造环节。我们要先把房子收过来，然后装修改造，最后再出租出去。

　　长租公寓一方面是模式复杂，更难的是整个行业的起点非常低。每个房东和租客甚至都有相关的血泪史，当一个行业整体服务水平比较低时，一家公司要改变这点其实非常难。当然，这也正是蛋壳公寓存在的价值。

　　新浪科技：蛋壳最近刚完成B轮融资，近期的规划是怎样的？

　　沈博阳：我们在房源上有月度目标、季度目标、年度目标。现在蛋壳有8万间，我希望在未来三年内能超过100万间。这个目标听上去很高，但我坚信一定可以达到。中国的房屋租赁市场太大了，今年的市场空间是1.3万亿元，租赁的房子就有几千万套。

　　新浪科技：为什么定下那么高的目标？

　　沈博阳：作为一家创业公司，当你做的事变成风口时，必须要拼命高速发展，甚至短期内牺牲投资人的利益，我们宁愿多亏钱，依然要追求发展速度。

　　最经典的例子就是大家最近关注的当当。当年把当当和京东比较，单说发展路径，京东采取了多亏钱但要发展速度更快的路径，最后实践证明这个路径跑通了，京东不但活下来而且可能活得还挺好。

　　分散式公寓很难做小而美的公司，要做就要做得非常大。如果看我们的发展速度，蛋壳房源2015年2000多间，2016年超过5倍增长达到12000间；2017年做到7万间规模，又是5-6倍的增长。所以，即使把增长倍数放低，我相信三年可以达到100万间。

　　新浪科技：大规模扩张会与用户体验也会有冲突。比如装修，网络上这块会有一些负面评价。

　　沈博阳：这个如果深究是行业本身的问题。因为长租公寓早期更多采取与外包的装修队合作的方式，他们不一定用最环保的材料。

　　解决这个问题，要靠模式的改变。现在蛋壳公寓基本做到了装修主材都是自己提供，公寓里的家具等都是自己生产。未来我们努力的方向，装修用的辅料可能也都由蛋壳提供。这一方面会降低成本，更重要的是能保证使用最环保的材料。

　　除了规模，今年还是我们的服务年。我个人的微博帐号私信是对所有人打开的，专门接用户的投诉然后反馈给团队，盯着他们解决。毕竟这是一个典型的服务性行业，最大的痛点就是服务水平低下，之前整个行业的服务水平是负分或者是不及格的。我们只能通过努力一点一点地去满足用户，先做到及格然后才能想着去超出用户的预期。

　　新浪科技：长租公寓本身需要的资金投入很大，蛋壳的目标也定得很高，还需要做好多方面的服务，怎么保证后续的资金支持？

　　沈博阳：在过去的三轮融资过程中我们也接触了不少投资人，肯定会有投资人犹豫或者放弃了，对我们能不能保持快速增长有些迟疑。但我们一次又一次用结果证明了蛋壳公寓可以保持持续的高速增长。

　　另外，我们的资金来源也不只限于股权融资，而是多渠道的。除了前段时间刚刚完成的1亿美元B轮融资，比如我们还与建设银行深圳和上海分行在金融服务、房源等方面开展战略合作；我们正在运作的公募ABS；还与一些租房分期平台达成了合作。这些都是我们的重要资金来源。

　　短期内不追求盈利 未来想象空间在增值服务

　　新浪科技：外界认为长租公寓面临的一个难题是盈利困难，蛋壳的盈利模式是怎样的？

　　沈博阳：现阶段大家看到的长租公寓，更多地靠租金差获取利润。蛋壳的模式未来更大的想象空间不是租金差价，而是增值服务。

　　蛋壳现阶段可以做到超过1500个工地同时开工，装修的平均周期为15天。未来蛋壳可能会变成中国最大的互联网家装公司。再比如蛋壳公寓所有的家具都是自己的设计师设计通过自己的生产线来生产的。未来用户可以不租蛋壳的房子，但是可以租我们的家具。

　　甚至我们还可以向用户卖租房的保险，包括其它金融相关的服务等。等蛋壳有了100万间房子，有150万个租客每天花超过10个小时待在蛋壳的房间、睡在蛋壳的床上时，未来增值服务的想象空间巨大。

　　新浪科技：刚才提到的金融增值服务，从年初关于蛋壳的报道来看，月付租金似乎是和互金公司合作的。这会不会成为未来考虑的方向？

　　沈博阳：是的，跟金融相关的服务也有很大的空间，比如卖出租屋的保险，用户每个月缴纳一定的费用，一旦房间出现任何盗损可以全额赔付。

　　另外，举个不一定很好的例子：现金贷。随着国家的严格控制，现金贷年利化利率不能超过36%，这就导致很多现金贷公司不像以前活得那么好。对于蛋壳，未来租客如果有资金周转需求，我们可以第一时间把钱借给租客。因为他们在蛋壳上积累了交房租的习惯、数据和信用，同时还有一个月的押金在平台上，蛋壳甚至可以比国家规定的利率更低，因为坏账率会非常低。

　　新浪科技：对盈利的时间点是怎么计划的？

　　沈博阳：我们对增值服务有很多想法，但目前仍在克制不要做。因为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把规模做大，没有规模的增值服务做不起来，还可能会伤害用户体验。

　　目前如果看蛋壳公寓的单间，其实是盈利的，但整个公司是亏损的状态，而且在未来一段时间内还是亏损的，很大的原因是我们要在打造互联网IT系统、扩充服务团队等方面投入成本，这也是为未来做准备。

　　创业不能只追逐风口 区块链项目需要用户量证明

　　新浪科技：现在的主要精力放在蛋壳上，另外还有一部分是做投资？

　　沈博阳：是。

　　新浪科技：投资方面会主要关注哪些领域？

　　沈博阳：我只投和我合作过的、认识的同事，所以人是最重要的。

　　我更喜欢平台效应很强的生意，但蛋壳的创始人高靖更愿意做相对比较重的生意，我当时虽然不看好这个模式，但看好这个人。他可以把公司做得很好，而且就算模式出问题了还可以转型做很多改变。当然过程中还有好的政策出台，长租就变成了风口。

　　新浪科技：会关注新的方向或者风口吗？

　　沈博阳：纯线上生意甚至线上线下相结合的O2O机会越来越少了，蛋壳这类公司不再是简单做撮合做平台，而是用互联网的方式改造甚至颠覆传统行业，虽然这类生意本身模式非常重，但我看好这类公司的前景。

　　我也在看AI甚至区块链相关的项目。区块链现在很火，未来区块链是一个非常好的技术和模式，可以改造甚至颠覆很多行业。但我不看好代币、ICO这种比较浮躁的方向。

　　新浪科技：为什么？

　　沈博阳：我也接到过一些ICO和区块链的项目。很多ICO项目听上去很美，但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如何解决冷启动，怎么样让它启动起来让海量用户来使用。我比较认同前段时间朱啸虎的那句话，当一个区块链应用达到一千万日活时再来讨论区块链究竟是不是一个风口，不然就有可能是伪风口，被大家吹大了。如果一个创业者说只要因为有了代币机制，一切都变得很简单了，我觉得这是乌托邦，这纯粹是在吹牛。

　　新浪科技：对现在跟风区块链的这些创业者，你怎么看？

　　沈博阳：互联网创业最难的其实是踩对风口。当所有人看见某个风口时，已经不是你的机会了，而是早在一年前、两年前甚至三年前，就有创业者已经在布局。后来一半靠运气、一半靠努力变成了风口。

　　所以，希望大家不要去追风口，而是能够选一个方向，在别人不看好的时候钻进去，踏踏实实地做。创业成功永远是一个小概率的事件，可能只有1%。所以，在每一个时间点都有不同的创业者布局了非常多的方向，但可能只有1%的方向变成了风口，这是非常合理的。

　　追风口最后的结果一定是失败。比如前段时间变成风口的无人货架，当所有人来追的时候已经晚了，即使有人认为无人货架不是一个伪风口，但这个风口可能更适合能够融到很多资本的团队或者有更多资源的公司来做。

　　长租公寓不会赢者通吃 将出现市值超100亿美元公司

　　新浪科技：反过头来看这也适用于长租公寓，这个行业里的玩家也有很多，除了蛋壳的互联网系，还有地产系、中介系，资源也各有不同，怎么看待他们的模式？

　　沈博阳：首先，我会尊重每一个竞争对手，每一个类型的竞争对手都有它的优点，当然也有它的缺点，包括我们在内。

　　这个行业里有几种类型的玩家，第一种类型是互联网背景的创业公司，往往选择做分散式公寓，比如蛋壳；第二个类型有酒店系、也有少数创业公司做的集中式公寓；第三个类型是中介背景，比如链家自如；最后一种类型是开发商背景，比如万科、龙湖。

　　互联网背景的创业公司，往往选择做分散式公寓，优点一是发展速度快，因为盘活的是市场上的存量房；二是正因为分散，风险也分散。分散式公寓最大的缺点就是运营的效率偏低，因为所有的房源都是分布在城市各处。装修管理起来比较难。

　　对于集中式，有酒店系和开发商背景的公司，也有少数创业公司。集中式最大的优点是运营维护和装修成本比较低，因为所有房间都在一栋楼。但集中式瓶颈是发展速度慢。因为适合做公寓的整栋楼不好找，即使找到也会发现竞争对手非常多。

　　至于中介类型，优势在线下。线下门店是获取房东房源以及出租房子很好的途径，但中介公司并不是在每个城市的线下门店都那么强大。其次，中介公司孵化出的长租公寓团队，团队的持股比例非常低，创业氛围可能会有问题。

　　而开发商的问题是什么呢？他们更擅长开发一套房子，并将其卖出去回笼资金，然后再去开发下一个项目。但长租公寓还需要长时间运营，资金回收的周期也长，整个游戏规则跟原来是不一样的。其次，他们开发出的房屋价格与年轻白领的大众需求有一定的不匹配，只能满足市场最顶尖的那群年轻人的需求。

　　总体来讲，我觉得鼓励长租，其实最先要解决的是盘活市场存量房，中国市场上的房子足够多了，不需要再大量盖新的出租房。存量房是一块更重要的市场，而且年轻白领更需要。

　　新浪科技：也有人质疑长租公寓拉高了房屋出租行业的整体价格。

　　沈博阳：房租高的根本原因不在于我们。我们将房子装修改造，同时提供一些服务达到拎包入住的状态，必然会有成本。但与黑房东、黑中介打交道相比，用户更喜欢和需要哪种呢？

　　新浪科技：长租公寓未来的市场格局会怎样？

　　沈博阳：我相信分散式和集中式这两个模式都会存在，相辅相成，但是我坚信分散式公寓要比集中式公寓发展得快得多。不过，长租公寓绝对不是一个赢者通吃的行业。

　　很多纯互联网的业务往往是网络效应非常强的业务，是赢者通吃的。比如微信是一个最典型的赢者通吃的行业。甚至我之前做了团购，到最后的格局可能是七二一的格局，也就是只有三家甚至两家能生存下来。

　　但长租公寓市场太大了，而且处于非常早期的状态，目前的所有玩家加在一起只有2%的市场占有率。大家互相竞争不到一起，因为竞争的是98%的市场。长租公寓行业未来能够支撑出两三家，甚至更多家市值在100亿美金的公司，这是一个大前提，它不是一个零合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