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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生九子之七——狴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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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三虎生一豹,三豹生一铥,三铥生一貅,三貅生一狴犴。

  七月,长白山。

   人道七月流火,可在这海拔两千多米的神山上,可是半点酷热之气都感觉不到,山坡大片大片的绿草与各样的野花铺下来,微风吹过,仿佛一只大手轻轻的抚摩过这一片锦绣,美不胜收。

   西坡,峡谷间,三道疾行的人影打破了天地间的宁谧。

  “快走!被那帮家伙追到咱们就白忙乎了!”领头的人粗声粗气的喊。

  “老大,咱跑这么远了,有什么了不得的,不就偷他们几棵参嘛!”最后的一个胖子气喘吁吁的抱怨着。

  “你懂个屁!那几棵都是难得的好货,放山人的命根子,咱这要是转手卖出去,三年的吃喝都不愁了,你他**还在这抱怨,被他们追上了你就喝西北风去吧。”领头的凶狠狠的骂。

  “大哥别生气,你说的是,不过咱们确实也跑的够远的了,这么大片山他们能上哪儿找去,看,前面有个山洞,咱们去歇歇吧。”中间一个瘦瘦高高的人来打圆场。

  “先瞅准,别是个熊瞎子窝什么的。”

  三个人且说且行,转眼已经到了山洞口,熏烟点火忙了半天,也没见有什么动物跑出来,看来并不是什么动物的巢穴,于是放心进去了。

  洞里阴阴仄仄的,似乎极深的样子,七转八弯的不知通向何处,三人点了火折子,这才略略的看清四周的情形,岩洞的四壁很光滑,却隐隐的发黑,好象被烟火熏过,正奇怪着,忽听骨碌碌一声响,接着一声惨叫,唬的人都跳了起来,回头一看,是老三,白着脸躲在二人身后,老大劈头就骂:“你诈尸啊,鬼吼鬼叫什么?”

  “死……死人!”老三指着地下只是发抖,剩下的两个一看,地上赫然横七竖八零零散散的尽是人骨头,刚才是老三不慎踢到了一个骷髅,此时还在溜溜的转,三个人只觉得后背一阵寒气冒上来,不由得都打了个寒噤,老大吐了口口水,骂了一声:“**,这地方有点邪门。”“是啊是啊……”老三显然已经吓破了胆,头一次附和老大的话,不住的点头。

  “别急……”这回说话的是老二,“大哥,几个死人有什么好怕,咱们刚才不也看过了,这洞里没什么猛兽,这么多人死在这里,说不定这里有什么宝贝,咱们左右也来了,何不看看呢。而且看这骨头的样子已经死了很多年了,现在应该没什么危险了。”

  “宝贝?”老大的眼睛里顿时冒出光来,“真的假的?”

  “我听老辈人说,这长白山上遍地是宝,尤其是一些蹊跷的地方,那宝物可都是想都想不到的。”

  “那还罗嗦什么,快走,看看去!”老三立刻也来了精神,连害怕都忘了。

  三个人拿着火折子小心翼翼的走着,这岩洞果然极深,走了许久也没见有个尽头,三人正有些泄气想放弃的时候,忽然发现前面似乎有些微光传来。

  “有光!他**,别走来走去再走出去,这洞不会是两头通的吧。”老大骂着。

  “老二,你小子别耍我们啊!”老三也喃喃的抱怨。

  “别急,左右也走了这么远了,看看吧,要是出口的话也没什么不好,咱们从这里走肯定不会被人发现的。”老二无奈的安抚着两个兄弟。

  三人慢慢的寻着光的来处,忽听走在前面的老大“妈呀!”一声往后跑,“老虎!有老虎啊!”后面跟着的老二大惊,忙也往后退,老二却不知被什么绊倒在地,爬起来一看,是老三,瘫在地上,显然是吓的已经不会走了,老大骂了一声过来搀起老三,却仍见他像没骨头一样的往下溜,老大恨恨的骂:“你他**也算一大老爷们儿,瞅你那窝囊德行,再不跑大伙就都陪着你喂老虎吧。”

   老三又羞又气:“得了,你们也别管我了,赶紧跑吧!”

  “你他**说什么屁话!……”

  “别吵!”老二一扬手,两个人静了下来,老二回头问:“大哥,你真看见老虎了吗?怎么这么长时间也没听见声儿也没看见影儿呢?”

  “不能有错啊,那么大的一只立在那块儿,才刚放光的就是那眼睛,蓝哇哇的瞪着呢!我看啊,洞口那些人大概都是它吃的!”

  “那些人死了好久了,它总不能这么多年都没吃过东西吧,何况现在早该扑过来了,我去看看!”

  “不行!”老大拦住,“你不要命了,要去一起去!”

  “是啊,太危险了。”老三慢慢的扶着墙壁站了起来,这么长时间没见老虎,他也没那么怕了。
  三个人再慢慢的走到光源处,果然见到一双蓝蓝的眼睛直直的盯着他们看,不由都是一惊,一时间谁也没敢上前,过了一会,见那“老虎”仍是不动,这才大着胆子又往前挪了两步,火光照到了“老虎”身上。过了一会……

  “他**,”老大大笑起来。“是个石老虎,吓死老子了。”

  “真的啊,谁这么疯在这里放一个石头老虎,害俺差点吓尿了裤子。”老三围着“老虎”转了一圈也笑骂道。大概是想起来自己刚才的熊样气不过,恨恨的又踢了那石虎一脚,反而踢痛了自己,哀哀的叫起来,好不狼狈。石虎的背后,因为震动,悄悄的掉下了什么,可惜,谁也没有留意……

  “天啊!”老二惊叹起来,“这不是老虎啊!”

  “不是?那是什么?”剩下的两个奇怪的问。

  “是狴犴,是狴犴啊!”老二激动的话都说不明白了。

  “狴犴?”老大奇怪的拍了拍“老虎”的头,“那是什么鸟东西,明明就是只老虎嘛。”

  “大哥,这不是老虎啊,是狴犴,这山上的神兽啊!来,咱们坐下说。”

  老大老三互相看了一眼,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坐下了。

  “我听老辈人说过,这长白山上多有神兽,其中最神奇罕见的就是这狴犴,百年前,这山上曾有一只狴犴出没,害了很多人,谁也不知道它是从哪儿来的,因为他长的像老虎,所以有人说这是老虎的一支,我听他们传着说什么‘三虎生一豹,三豹生一铥,三铥生一貅,三貅生一狴犴。’那狴犴可是难见之物啊,尤其眼睛是万载难遇的夜明珠,更是无价之宝呢!”

  “那铥、貅乱七八糟的都是什么东西,还有那只狴犴后来怎么样了?”老三听的发呆。

  “我也不是很清楚,估计都是一些害人的怪物,也难得一见,传说那只狴犴因为害的人多了,天庭发了怒,被变成了石头镇在了这山上,这个,应该就是那狴犴了,你看,它长的是老虎的样子,可这身上都是鳞片啊。”

  “管它什么怪物不怪物的,跟咱们有什么关系?”老大奇怪的问。

  “大哥,你还没明白吗,那发光的眼睛可是宝贝啊,得了它咱们一生吃穿不愁啊!”
 “真的啊!”老大的眼睛顿时比那狴犴还亮。

  “还不快动手!”老三也来了精神。“**,可惜只有两个眼睛,要不咱们一人一个就好了。”

  老二闻言,脸色变了变,旁边的老大发话了,“你小子够贪的啊,有两个就不错了,出去卖了钱,还怕没你的一份!”

  “嘿嘿。”老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老大你说的是,咱这可是飞来的横财啊。”

  两人正要动手去抠那眼睛,老二开口了:“大哥,三弟,咱先不急,我先出去看看洞口有没有什么动静,再把它遮挡一下,别让别的人发现这个地方,而且这狴犴的眼睛也未必好挖,跑了这么半天大伙也饿了,我看看直接找点东西回来吃吧!”

  “也好,还是老二想的周到!”老大点点头。

  过了好长时间才见老二忙忙的回来,手里抱着一大堆东西,都是些菌类野菜什么的,山上多的是这种东西,只要仔细辨别就不难找到吃的,老二把东西放下说:“我用了点东西把洞口遮挡了一下,现在大概不会有人进来了,而且我找了不少好吃的东西,咱们可以吃顿好的了。”

  “哈,老二,真有你的,这一路上多亏了你了,要不咱们就算到了这里也不知道什么宝贝啊,来来来,咱们先吃一顿,等卖了宝贝,咱们再去山珍海味的好好下回馆子,**,咱也当回大爷!”老大笑的脸都堆到了一起。

  三个人动作麻利的架起自带的锅开始做饭煮汤,居然味道也不错,热气氤氲的冒上去,给这古老的洞穴增加了一些暖意。大概是火光映照的缘故,整个岩洞竟好象轻轻的晃动,几人刚拿起勺子要吃,老二忽然捂着肚子说:“大哥老三,不好意思,我肚子疼,先出去解决一下。”

  “行!”老大点点头,“快去快回啊!汤凉了就不好喝了。”

  “知道了。”老二应着,走出去了。

  老大和老三慢慢的吃着东西等着,“老大,你说咱们这宝贝能卖给谁呢,有那么大的买家嘛?”老三边吃边问,“笨啊,咱们这没有别的地方还没有?正好先卖了参做路费,咱们把它卖到京城去!”老大也难得有聪明的时候,“京城?!”老三瞪大了眼,咽了口口水,那可是他一辈子梦都没梦到的地方啊,“真的啊?那咱们能卖给谁?当官儿的?”“说你土你就是土!”老大撇撇嘴,“京城什么样有钱的人没有啊,火了我们直接献给皇上呢,说不定还能糊弄个一官半职当当。”

  “当官!”老三的眼睛又瞪了起来,然后他就保持着这个状态不动了,“老三你乐傻了!”老大突然也不说话了,因为他发现老三的表情很怪异,他伸手去碰碰老三,就见他直直的那么倒了下去,老大忙去扶,忽然觉得很晕很晕,仿佛整个岩洞在他的眼前晃了起来,忽然,他看到了一些东西,他一生都不能相信的画面,他惊恐万分的瞪大了眼,然后他也直直的倒了下去……

  过了一会,老二从暗处走了出来,走到倒在地上两个人的上方,仔细的端详了一下,笑了起来,“这天狼草果然厉害,这么快就完了。”踢了老大的尸体一脚又笑:“想和我分财宝,就凭你那猪脑袋,下辈子吧你!”忽又被老大狰狞的死状吓了一跳,啐了一口说:“瞪我?瞪什么瞪,别说我不顾哥们儿意思,老话儿说的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看洞口的那些死人,说不定都是为了这财宝送的命呢!”

  “他们不是……”低低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老二只觉得脊梁一阵发凉,忙转身,却是什么都没看到,“谁?”他大喊,没人应。“**,装神弄鬼!” 老二有些胆寒,看了看地上的尸体,到底是怕的,于是找出刀来走向那石狴犴,打算赶快挖出那眼睛来离开这个鬼地方,然而当他刚走近的时候,整个岩洞忽然剧烈的晃动起来,老二一个站立不稳,跌坐在地,然后,他呆在了那里。

  那狴犴,那原本石做的狴犴正一点点的变化,石头在慢慢的崩裂,万道金光从那石头的缝隙中透将出来,光亮笼罩了整个岩洞,老二呆呆的看着那神兽一点点的复活,直到最后走到他面前,张了半天的嘴,已是惊的说不出话来,那神兽将巨大的虎头靠近他说:“他们不是为了抢钱死的,是我杀了他们,知道为什么吗?”老二慢慢的爬着往后退,想逃离那让他惊骇的怪物,拼命摇头,“你不知道?那我来告诉你,”狴犴的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他们都犯了罪,杀人、放火、奸淫掳掠,他们以为没人奈何的了自己,他们以为天理眷顾着他们,天不罚他们,那么,我来……”停了停,将爪子踏上老二的胸口,“你呢?你该得到什么样的处罚,背信弃义,谋害兄弟的东西?”“我……我……”老二只是发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然后听到了一种很奇怪的声音,是从他身体内部传出来的,他从来没有听过的声音,那是他自己胸骨碎裂的声音,他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看着面前的死神,停止了呼吸……

一。回首向来萧瑟处。
  我看着地上那令人作呕的尸体,心思翻腾,这阴暗潮湿的洞穴啊,我究竟被困在这里多久了,十年?百年?我慢慢的变成了人的外形,好个俊美的男子,百年的时光让我几乎忘记了怎么再变成这个色相,那个,我说不清是爱是恨的族类……
  我叫狴犴,长白山上一怪二奇之一,人们都说我是老虎的后代,实际上我和那蠢物什么关系都没有,它见到我跑还来不及呢,然而,如果我是它的后代,也许反倒是件好事吧……我举步向洞外走去,该离开了,洞口,我见到那些许久之前丧命在我手上的人们,直到今天,我都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即使我因为他们被囚禁了这么久,我始终不后悔让他们消失,天理?天早已无理,我就是天理,我就是这里的神!
  出了洞口,这座山还如记忆中的一样美丽,如果我愿意的话,我可以一直在这里待到终老,前提是,他找不到我,然而那似乎是件不可能的事情,我这一出来,天池必有异变,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果然,两个侍卫模样的人忽然出现在我面前:“殿下,龙王让我们迎殿下回天池!”我没听到一般直直的走了过去,把他们当空气,谁知他们不知进退,竟然又挡在了我前面,我冷冷的看着他们,他们有些怕,然而还是大着胆子说:“殿下,请跟我们回去。”我轻蔑笑了笑,说:“告诉潋刃,我永远不会回天池,除非我死!”“殿下……”两个人一时呆在了那里,不知该说什么,我则直接推开他们走下山去,这个地方我不想再待一分一秒了。
  关东,物产丰饶的白山黑土,养育着一辈又一辈背井离乡来到这天朝僻静的一脚,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的人,然而我是不爱这里的,太过凛冽的寒风呼啸着肆虐半年,春天却是短的,恨不得一周就吹绿了山上原野各处的生命,酷热随之而来,关东人爽利,连季节的变换都是直接而残酷,与江南水乡的吴侬软语,秦淮河上的温香软玉全然的两个世界,江南,一个我记忆中的词汇,如今,也该是去走一趟了,那母亲一生一世都牵挂着的地方……
  我自小跟母亲在一起,母亲的父亲,我应该叫做外祖父的那个人,姓周,本是江南的官员,却不知为了什么举家迁到了这寒冷萧瑟的关东,也许是避祸吧,记忆中,再没有比母亲美丽而忧伤的女子,与我后来见过的关东那些粗鄙的丫头们不一样,母亲,像是水做的,那双含烟带雾的眼睛,吹弹可破的肌肤,以及我在其他地方,再没听过那十指奏出的美丽乐章,母亲,与这关东似乎格格不入,她自在自己的阁楼上,延续着她的江南水乡……
  我,是个孽障,因为我的出生,母亲从此深锁高楼,不再踏出一步,懵懂的我,自小最常听到的就是外祖父的叹息,见到外祖母的眼泪以及母亲永远挥不去的哀愁,我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然而我伤心自己与他们的不同,我想这一切的愁云惨雾也许就是因为我与他们的不同吧……
  然而母亲是疼我的,细心的织了厚厚的毯子铺在地上,盖的被子上,鲜鲜亮亮的是她绣的许多我叫不出名的花样,只觉光华耀眼,不明白那一根针,几束线如何缠来绕去变出如此神奇的魔术来。其实我本想告诉母亲,我一点都没觉得冷的,我只想她笑一笑,我从来没见她笑过,有的时候看她娇媚却清冷的容颜,我痴痴的想着,若她一笑,那该是怎样的倾城……
  母亲不做活儿的时候会把我抱在膝上,一岁左右时的我,她还抱的动,像一只小猫般的抚摩着我身上奇怪的鳞片,对我轻轻的讲述她千万遍梦回的江南,那亭台水榭,那百花争艳,那精致的点心,飘逸的装束,是她心中不肯忘却的梦幻,她说:“孩子,我这一生,怕是没有回去的时候了,等你长大了,自己去看看吧……”
  母亲没有提过父亲,我只是有的时候会看她一个人发呆,什么也不做,就那么定定的看着一个地方很久很久,仿佛那个地方有什么人在,然后她会叹一口气,拍拍我的头说:“乖孩子,娘唱歌给你听好不好。”……
  “玉炉香,红蜡泪,偏照画堂秋思。眉翠薄,鬓云残。夜长衾枕寒。
  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
  这是我能记得的,母亲常唱的一首词,曲调幽怨婉转,母亲柔柔的嗓音低低的唱来,如深夜中一丝将断未断的弦,轻轻的割着人的心,一种细微而尖锐的痛划过,小小的我竟有流泪的冲动,我看着母亲美丽的侧脸,不知她这柔弱的外表下到底藏了多少伤痛,她只是不说,我只想守护着母亲,即使我只是个什么都做不了的怪物……
  在我五岁的那一年,我终于见到了我的父亲,那一年,白河镇江南迁来的周老爷家夜遭大难,全家上下二十八口人,未留一个活口,他贤惠的妻子,美丽的女儿,忠心的管家,尽皆罹难,镇上的人议论纷纷,有说是遭了劫匪的,有说是遇了强盗的,但是奇怪的是财物未失,所以多数人猜是寻仇的,想不到周老爷远迁到此,居然还是没有避过如此大祸……
  那一天,我在母亲的阁楼上睡的正酣。忽被什么声响吵醒,起来去看,发现阁楼下乱糟糟的好多人,母亲也醒了,刚披上衣服,还不知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咣”的一声门被撞开,外祖母闯了进来,“嫣儿快逃!强盗……”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身后就溅起了一片血雾,然后她就那么直直的倒了下去,带着半句没说完的话和满脸的惊恐,身后,一个拿着刀的修罗,血,还顺着寒刃滴滴的打在地上,母亲尖叫起来,扑到外祖母身上,声声的喊着:“娘,娘……”我赶紧冲上前去咬着她的衣襟往后拖,母亲,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啊,逃命要紧,然而她只是哭,抬起头来问那修罗,“你是什么人?”那修罗也不说话,托起母亲的下巴看了半天,冲外面喊:“找到了。”接着外面冲进来一个高高瘦瘦的人,一样的凶恶,满刀的血迹,“找到了?是这个吗?”接着粗鲁的拽起地上的母亲,“应该是!”先前的那个回答,“王说的就是这个样子,不会错。”母亲拼命的挣扎着,“放开我,你们是谁?放开……”我冲上前去咬断了高个子的手腕,他惨叫起来,半截断手犹在地面动着,转瞬间居然变成了半截巨大的蟹螯,天!他们是什么?“有老虎!居然有老虎。”那人继续惨叫着,我跑到母亲面前示意她爬上我的背我带着她跑,然而她竟不走,只呆呆的看着地上那半截断鳌,对我说,“孩子,是你父亲,他,终是找来了……”转身走到阁楼的窗前,对我笑了笑,“孩子,娘是顾不得你了,跟着你父亲去吧……”说完便从楼上跳了下去,不!我冲到窗前,却只见到母亲最后一抹白衣如蝴蝶一般的消逝在茫茫的夜色中,我脑中一片混沌的空白……

  我转头,屋内两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正愣愣的看着我,我只觉得血液都冲上了脑袋,眼睛变成赤红,扑上前去咬断了其中的一个的喉咙,血,丝丝的血渗入我的喉咙,腥甜的味道竟让我有一丝快意,你们杀了我的母亲,我柔弱美丽的母亲,你们得死!却见地上的尸体正慢慢的变成一只巨大的失了螯的蟹,剩下的那个已经呆了,连跑都忘记,我再轻易的杀了他,他居然是一只好大的龙虾,这些东西,是哪来的?
  “好,够狠,不愧是我潋刃的儿子!”我听见一阵狂妄的笑声传来,在这满是血腥的夜里,犹如催命的阎罗,杀戮的使者,抬头看时,门前站着一个人,一个很高的人,及地的黑袍,如海藻一般长长的头发随意的扎在身后,剑眉星目,满脸的霸气,突兀的却是他左目上黑色的眼罩,盖住了原本好看的眼睛,却使得脸上添了许多杀气,我看着这个男人,他是谁?
  那人走到我面前,俯身,抚摩着我身上的鳞片,邪气的笑着:“果然和人类生不出纯正的龙,这难看的样子居然是我的儿子……”他说什么?我恼怒的看着他,这个如恶魔一般的男子,他挥了挥手,一团烟雾笼罩了我,我只觉得四肢百骸千刀万剐的疼痛,我大怒,欲上前去用我的牙齿对付他,如同对待那两个怪物,然而疼痛锥心刺骨,让我动弹不得,烟雾又让我方向不辩,我在烟雾中翻滚着,这凌迟的痛……
  “啊——”我听见自己惨厉的叫声,那不是熟悉的吼声,竟是人的声音!
  烟雾渐散,我从满地的鳞片中起身,眼前还是那个如恶魔一般的男子,只是我无须再仰视就可以看到他的面容,那无情的容颜,我奇怪的看向自己,不再是个似虎非虎似龙非龙的怪物,而是拥有着如他一般的人类的身体,我不可置信的伸手到眼前,看……洁白纤细的手指如光线一样刺痛了我的眼睛,我看向对面的人,困难的开口:“你是谁?”
  “你的父亲,潋刃!”
  ……
  二。砌成此恨无重数……
  六年前,礼部尚书周原因犯颜进谏迁为苏州太守,偕妻带女到太湖边上任,是年,苏州百年不遇的大旱,本来有太湖水灌溉的话百姓不至损失太重,谁知湖中有条孽龙,年年托梦的向官府要东西,有一点怠慢就降灾,今年就更甚,居然要人祭,多少自己去太湖边引水的人不小心丧了性命,周原为人一向刚直,见孽龙为患,百姓受难,大怒,压根不理会孽龙的警告,派人继续引水浇田,然而派出去的人一样的有去无返,百姓人心惶惶,都说不如顺了孽龙意思,周原依旧不听,当夜烧了黄表,意欲一状告上天庭,谁想到还没等烧完,那黑龙居然架云来到周府上空,欲取他一家性命,周府一片混乱,周原长叹道天亡我也,只闭了眼等死,周府中有一忠心家仆,艺高胆大,见主人有难,引弓一箭射去,只听那黑龙一声惨叫,冲下来一爪拍死了那家仆,卷一阵黑云而去,地上,淋漓的尽是鲜血,分不清是龙的还是人的,周原仿佛自鬼门关走了回来,呆在那里,惊魂方定,便见夫人哭着从躲着的屋里跑了出来,说,他们的掌珠,唯一的女儿周凝嫣已被那黑龙掳了去……
  三个月后,凝嫣返家,容颜憔悴,孽龙送她回来的时候对她说,念夫妻情谊,暂留周原一家性命,五年之内,由着他们一家逃命,五年之后,就是他血洗周府,报这一箭之仇的时候……
  当月,周原向朝廷请辞,举家迁往东北,一年后,凝嫣生下狴犴……
  一个无奈残忍的故事,这就是我从各方途径知道的关于潋刃与母亲的那段孽缘,而我,是那段孽缘的产物,我恨毒了那个身份是我父亲的人,他从太湖找到天池,便在此住了下来,天池虽比不得太湖两岸物产丰饶,却是三江的发源之地,控制了这里,整个这一方的水土便是他的天下,况长白山上奇珍异果举世罕见,对修炼大有益处,所以一向是各类妖物聚集之处,潋刃凭借自身的狠心辣手,将原本控制着这山上的异类几乎赶尽杀绝,剩下的只能乖乖的俯首称臣,整个神山已是他的天下。
  我冷眼看着他做的一切,时机不到,我杀不了他,何况他坏事做绝,自该有天报,最初我很奇怪,他认我这个儿子做什么,后来才知道原来他膝下无嗣,欲让我继承他所夺来的江山,我几乎要大笑起来,想不出他怎么有这么愚蠢的念头,我不毁了他的王国他已该焚香庆幸,居然还想让我去继承这些,不过很奇怪的是他除了母亲之外从未有过其他的妃嫔,他完全可以生个正儿八经的龙来代替我这个四不像,他昏了头了不成?
  为着这个念头,他不会杀我,我放肆的在这山上横行,誓杀尽天下作奸犯科之人,多少奸邪之徒丧命在我口下,我就是天理,就是王法,我知道潋刃也在冷眼看着我,我做的一切也许在他眼中也是可笑的,然而他不拦我,人命,在他眼中不过如蝼蚁一般,可以果腹,可以游戏,而我所做的,也许也是他认为游戏的一种吧……
  我一直相信善恶到头终有报,然而人类毕竟是无力的,让我看着那些奸邪之徒得意良善之人受难实在是件无法容忍的事情,所以我肆意的做着我认为是对的事情,然而我不知道,这天理,竟是反的……
  当我的身体慢慢的僵硬的时候,我仍是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天官,居然是我?居然是我要遭这份天谴,只为了我杀了那些歹人?
  “因果轮回早已注定,善恶自有天定的归宿,你只看到今世的恩仇,又如何代替天理擅自妄为……”那天官说的从容,却看不到我眼中的怒火,那潋刃呢,他欠母亲的,欠周家的,欠我的,欠那许多丧命在他手上的无辜亡灵的,又要如何偿还?“我不服!”我愤恨的喊,却连声音也凝固在石头中……

  前尘慢慢的浮在眼前,我却已不愿再想,只愿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去我母亲心心念念的江南,做一个梦里不知身是客的游子,也就罢了,至于潋刃,百年的时间让我学会了将一切沉淀,杀了他又有什么用呢,母亲终是回不来的,何况母亲生前对他也并非无情的吧,即使不值得……
  一道黑影挡在了面前,我抬头,是潋刃,百年了,他脸上却未见风霜,杀气不减,霸气不变,反倒是我自己竟像苍老了许多,这个样子谁又能相信我竟是他的儿子呢。
  “跟我回去。”一贯熟悉的命令口吻,没有半句废话。
  “不可能,除非我死!”我也一样。
  “你……”潋刃大怒,长长的黑龙索卷上了我的脖子,我不闪不躲,看着他,如果我们两个注定不可能共存,那么做一个结束也好吧。黑龙索收紧,我的呼吸急促,却是谁比我更急更怕,我看着潋刃阴晴不定的面容,他竟在微微的颤抖,真是笑话,潋刃,这岂非是你做惯了的事情?这些年来你做着这方土地的神,靠的是什么?那索上到底有多少亡魂,来啊,潋刃,只需略用些力,我就将灰飞烟灭,从此再碍不着你的眼,什么恩怨情仇,都将随风而去,我可以去会我美丽的母亲,动手啊……
  潋刃回手,黑龙索离开了我的脖子,他的脸色忽然很疲倦很疲倦,他说:“你真的不愿意回去?”
  “是的。”我回答。
  “你要去哪?”
  “太湖边上,苏州。”我本不愿告诉他,却仍是说了出来。
  他震了一震,笑了起来,“我会让你回来,我会让你心甘情愿的跟我回来。”
  我转身下山,他没有再拦我,回来?那恐怕是来生的事吧。
  三。楚腰纤细掌中轻。
  苏州,六扇门。
  我终于到了这个母亲心中永远的故乡,在这里,我是个很普通的人,我叫毕黯,六扇门中一个捕快,三个月之内破了积压的六件大案,升为捕头,现任太守曲封对我极为器重,欲举荐我到京中宫廷高就,被我拒绝了。
  其实我不过是想过简单一点的生活,然而我改不掉天性中对犯罪之人的愤恨,如今,换了一种身份,换了一种方式,却是做着百年前同样的事情,这个职业,也许是最适合我的,天道不公,人间自有法度,总不会再错了吧……
  “毕公子……”对面有女子怯生生的喊,江南女子特有的柔媚嗓音,听的人骨头也软了,温柔乡却是英雄冢,说的真好,曲非烟,太守的女儿,典型的大家闺秀,却没有半分傲气,只觉温婉娴静,见了我总是三分羞涩娇怯怯的,不觉造作,也许我这样的人总是可怕的吧。
  “小姐早。”我礼貌的回了礼,心里却是一片恍惚,这样的女子,总让我想起母亲,想着母亲像她这个年龄的时候,是否也一样端庄可人,在高楼中用丝线绣着自己锦绣斑斓的梦,又怎么能想到后来遭那样的大劫呢?
  太守有意把非烟许配给我,我不是不知道的,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拒绝,该怎么告诉他,我并不是他的同族,是一个四不象的异类,但是,非烟,那柔媚的女子……心中总是有什么软软的东西被触动了,却说不出那是什么……
  夜了,我在城楼的墙上望着下面的万家灯火,如同一个忠实的守护者,最近城中不甚太平,总有人家中年轻的女儿莫名其妙的被掳去不知所踪,我用尽我所有的能力却算不出是什么样的人,心中只觉不安,被掳的都是当地豪门官宦人家的小姐,人心惶惶,那些人家纷纷向太守施加压力,而这样的事情自然又落到我的头上,可是,究竟是什么人要这么做呢?
  正沉思间,原本月朗星稀的明夜竟突然暗了下来,我一惊,抬头,正见着一团黑云向东南而去,我连忙跟了过去,心里略略明白了这几日的奇异事件或许并非凡人所为,东南,那是太守府的方向,黑云盘桓之处正是非烟的绣楼,只见楼上烛光忽然暗了下去,接着那黑云卷了一物离开,我腾身而起,提剑拦住了那黑云,才见面前一个长相邪美的男子,手上抱的正是非烟,“何处妖孽!”我喝道。“妖孽?”那男子笑了起来,“你也好不到哪儿去啊?你是什么?鱼?虾?蟹?居然到人界来当捕头,真是有趣!”“前些天那些女子都是你掳去的?”我沉声问,“是啊,少爷要练功,自然要取祭祀之物了!”练功?我的心沉了下去,在潋刃那里,我曾经听过一种水族修炼邪术的方式,是取七七四十九个纯阴处子之血为祭的一种巫术,练成者可得金刚不坏之身,而所需女子最好是富贵人家不曾劳碌过的千金之体,我一直以为这不过是个虚妄的传说,没想到竟然真的有妖精丧心病狂的去修炼,那么,那些女子现在……我只觉得热血上涌,只想一剑刺死这个恶魔,可是,非烟……我感觉手中的剑在略略的发颤,那妖精看出了我的迟疑,大笑了起来,抬手向我攻过来,我躲避不及,只觉得被撕到的手臂火灼一样的痛,这才看到那妖精手上带着一个奇异的手套,黝黑乌亮,指尖处有锋利的钩子一样的东西,认真打斗起来,显然是件有利的武器。
  我渐渐恢复了平静,一味的慌只能送了非烟的命,心里暗暗盘算着,他手上抱着人,武器又只便于近身搏斗,胜他应该不难,但是他竟然不急着逃,必是有所依恃,我提高了警惕举剑上前,他果然行动不便,渐渐的被我逼到角落,我大喝一声妖孽还不束手就擒!他扔下非烟放了一阵黑雾而去,我只觉得头一阵晕眩,雾里有毒!我用尽力气将剑掷了出去,那妖精一声惨叫倒了下来,我挣扎着走过去看,那男子已经不见,地上一只肥大的鲤鱼仍自挣扎,原来竟是这么个东西……我的眼前渐渐模糊,晕了过去……
 我在阵阵的檀香之气中醒来,眼前只见泪眼迷蒙的非烟,焦急的曲封及其夫人,还有一白发白须的老者,一身道士打扮,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是谁,那老者先开口对旁人道:“太守,夫人,毕公子刚刚清醒,屋内不宜多留人,还请放心出去,贫道有些事要与毕公子交代。”曲封点点头,“多亏道长了……”转身带着夫人退了出去,非烟含着泪不放心的看了我一眼,也只得出去了。
  那道士看着我点了点头,“龙子狴犴,可还认得老朽吗?”“你是……天庭的人!”我忽然想起来了,他正是百年前带着天庭谕旨囚禁我的人!那道士笑了起来,“龙子好记性,百年不见,龙子别来无恙?”“拜君所赐,一块石头想有恙也难!”我冷冷的说,“你这次来是想把我变成什么?”“龙子别急……”“叫我狴犴,我不是什么龙子!”他一口一个龙子叫的我好心烦。“好的……狴犴,你此次除妖有功,却因中了妖精的毒而昏迷不醒,那太守曲封为你求遍名医无用,烧了黄表上天庭为你祈命,玉帝看过之后认为你疾恶如仇,其行可嘉,决定免你百年前所犯罪过,令你继续在人间除恶,另外给你一件任务,玉帝因为查询你的身世时翻出了百年前的旧案,龙王潋刃强抢民女,杀害良善,占山为祸,实为十恶不赦之徒,令你大义灭亲,亲自将其绑上剐龙台,天庭自有公断!”
  我静静的听完了他的长篇大论,笑了笑,:“我不干!”“啊?!”那天官愣了,仿佛不知道我说了什么,不可置信的看着我,接着表情严肃的说: “狴犴,你可要想好了,违抗天庭旨意,那结果可不是你担的起的,难道你想和潋刃一个结果?”哈,威胁我,我笑了起来,天庭与我早无瓜葛,我凭什么要听它的调遣,至于我和潋刃之间的恩怨,那是我的事,与天庭何干!我起身走到门口,“道长还是请回吧,我们这平常百姓家可接待不起您这位贵客!”“你!……”那天官气的拂袖而去,天空中阴云密布……
  曲封为了报答我的救女之恩,决定将非烟许配于我,只是我如何配的上非烟,拒绝了几次,曲封只是坚持,无奈之下我在曲封面前现了本身,“太守一片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终究是个异类,非烟嫁给我太委屈了。”那曲封不惊反笑:“早在你昏迷的时候我们便已见过你这个样子了,人有善恶,妖也有好坏啊,我看的出来,你是个好人,非烟跟着你,不会委屈的。”“太守……”我不知该说什么,只觉得眼眶微热,这么多年了,我习惯了人们以看一个怪物的眼光对我,如今……
  太守府,张灯结彩,曲封只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出阁自然要办的风光漂亮,何况又是嫁我这个当地的“英雄”……然而我只是看着那满目喜庆的红觉得刺眼,心中恍惚,非烟……那个如母亲一般美丽的女子,我真的能给她所谓的幸福吗?
  正恍惚间,忽见非烟的奶娘急匆匆的跑出来,喊:“小姐,小姐不见了!”我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冲上绣楼去看时,屋内已空无一人,只留那一身鲜红的嫁衣,看的人心惊,“有人上过小姐的绣楼吗?”我揪过来一个丫头问,那丫头吓的只是发抖:“我……我不知道,我刚才去给小姐取东西,回来小姐就不见了。”“你去了多久?”“不到半刻钟……”我已渐渐平静下来,不到半刻钟,没有人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掳走一个人的,如果像上次一样是妖精所为,我不可能没有察觉,而且一点异象都没有,除非……那个妖精的法力比我高,冷汗顺着我的脸颊淌下来,如果这次还是一个练习邪术的妖精,那么非烟现在……我疯了一样的要冲出去,忽然听见奶娘奇怪的喊了一声:“这个是什么?”我转头,才发现奶娘的手上拿着一个红色的东西,我过去接到手中,是一粒红色的果子,小小的一颗,刚才放在那大红的嫁衣上,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我仔细的看了看那果子,是人参果!长白山上的特产,是他?潋刃阴邪的面容浮现在我脑中:“我会让你回来,我会让你心甘情愿的跟我回来。”……
  潋刃,你一定要如此的逼我吗?我握紧了拳,握碎了手中的人参果,红色的汁液顺着指缝淌了下来,如鲜红的血液,好吧,潋刃,也是时候该解决了……
  四。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
  十月,长白山。
  不过一年多的时光,再回到这里却让我觉得仿佛已走了好久,如同过去的百年,这片我以为我此生不会再踏上的土地啊,真说不清对它是爱是恨,时候已是深秋,长白山上却已飘起雪来,这里永远只有夏冬两季,冷风打在人身上,如同薄薄的刀刃割着人的皮肤,刺骨的疼,吹进眼睛里便惹出一行行的泪来,流在脸上有一丝的暖意,可惜敌不了这千年的寒冰,一会,也就冷了,我走上玉峰山顶,下面的天池依旧蓝的如同最美的宝石,在这苍白的天地中,显得那么的不真实……
  “潋刃!我来了。”我冲着天池喊,其实他一定早知道我来了,这么长的时间不出现不过是想让冷风折折我的锐气罢了,这寒风倒确实是做这件事情最好的武器,远比他排出几千虾兵蟹将来的有用,潋刃是个聪明的人,并非只是一介莽夫,否则他又如何打下这么大的江山,只是今天,我必须独自面对他,面对他所拥有的这一切,他的狠与绝,他的高出我不知几许的法力,面对那百年前就结下的不共戴天的恩怨……
  池水忽的从中间分开,仿佛被一只大手撕开了一道伤口,潋刃,一袭黑衣的站在水面上,手上盘着他的黑龙索,我已飞到他的面前,不去看那张如同恶魔一样的脸,我只问:“非烟呢?”
 “你终于回来了,我的儿子……记得吗,我说过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的主动回来!”他笑的邪佞。
  “非烟呢?”我懒得理他的自我陶醉。
  “你愿意回来继承我的江山了?”他问。
  “不可能!”我说的坚决。
  “是吗……”他笑的诡异。“那么你恐怕是再也见不到那女人了。”
  “什么?”我揪住他的衣领,“你对非烟做了什么?”
  他也不挣扎,神色复杂的看着我,“那个女人,对你那么重要吗?”
  我冷笑:“你从未爱过任何人,你不会知道那种感受!”
  潋刃忽然沉默下来,定定的看着我,那一瞬间我几乎以为我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伤痛,那种眼神让我心颤,但我想那不过是我的错觉,悲伤,那是潋刃不可能拥有的情绪!他的目光很快转为阴狠,说:“我杀了她!”
  “你……”虽然早有预感,但这个消息还是让我睚眦欲裂。非烟……那温柔美丽的女子,我未来的妻……我提剑指向潋刃的咽喉,潋刃大笑起来,说:“我要你回来是继承这片江山的,不是要你来杀了我!”
  “不可能了,”我说,“我跟你,注定不共戴天!”……
  ……
  我呆在那里,血,顺着剑锋滴落下来,我不明白我怎么会那么轻易的杀了潋刃,凭他的法力,可以很轻松的避开那一剑,可是他居然就那么直直的迎了上来,血色弥漫,在这一片苍白的天地中,我只觉得恍惚,潋刃最后说了什么,他说:“这样总够了吧……”那是什么意思……
  “狴犴!”谁在唤我,我回头,一个我不敢相信的身影跑了过来,是非烟,她没死,感谢老天,她没死!我冲过去,“你怎么逃的出来,你没事吗?潋刃死了,我们不用怕了!”我安慰着她,她却万分惊恐的推开了我,“你说什么?”她不可置信的问。
  “潋刃死了,,他以后不会再伤害你了!”我说。
  她转头,看到了倒在血中的潋刃,她的脸色苍白,踉跄的扑了过去,试着想把潋刃抱起来,可是徒劳无功,她哭,嘴里喃喃着:“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为什么不和他说清楚?”她说什么,她在说什么,我惊疑的看着眼前的一切,非烟,你怎么了?那是仇人啊,你怎么了?
  她渐渐平静,转回头看着我:“你杀了他?”“非烟,发生了什么?”我轻轻的问,非烟笑了起来,“也好,这样你可以对天庭交差了。”“非烟……”她怎么会知道这个?“那道士和你说话的时候,我并没有走远……”非烟淡淡的解释道。“你跟我来!”她放下了潋刃,带我走进天池,前面有水夜叉带路,一步步走下去,当水淹到胸口时,我觉得好象有人在我身后绊了一下,就那么倒了下去,水,瞬间淹没了我的眼耳口碧,正当我觉得窒息时,那些要杀了我的水却忽然不见了,我睁开眼,面前是一个巨大的宫殿中央,我不明白我是怎么来的,非烟也不说话,带我转到大殿后面的一个宫室内,说,“这是潋刃的寝宫,你自己看吧!”我进去就已呆住,那墙上,满满的挂着几十张画像,那画中人,是我,满满的几十张画,各种表情各种姿势各种角度,居然都是我!潋刃他……疯了不成……
  “潋刃一直很在乎你,他知道你恨他杀了你母亲一家,他一直不知道怎么去补偿你,在他的念头中,给你一个王国,就是对你最大的补偿,只是你不肯,他掳了我来,确实是想用我逼你回来,他只想让你能陪在他身边,因为你是他唯一的亲人……”非烟的声音轻轻的在背后响起。
  我已不能言语,许久许久,我回头问非烟:“他知道天庭要我杀了他?”
  “是的!”非烟点头,“而且他知道如果你不肯天庭就会降罪于你,所以……”非烟没有再说下去。“他不肯说的,我替他说了,现在,我要走了……”
  “你去哪……”
  “我不想再见到你!”非烟决绝的看着我,如母亲当年一样的决绝,“因为你杀了我爱的人……”
  “非烟你……”我震惊的看着她。
  “是的,”非烟笑了笑,“对不起,我不能做你的妻子了……”然后她忽然倒了下去,我忙扶住她,她的嘴角渗出丝丝的鲜血,显然是中了极霸道的毒药,“非烟,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沉痛的喊,她却仍只是笑,“他寂寞了太久,我想该有个人陪他,哪怕不是他想要的……”
  “非烟!”……
  ……
  很多年以后,长白山上有一个传说,说是在天池深处,锁着一条犯了天戒的黑龙,我终是继承了这片江山,以父亲的容貌,是的,父亲,我平生从未唤过的词汇,如果他的愿望只有这一个的话,那么,我又何妨做了呢,即使我仍是不能原谅他当年所做的一切,但到如今,又有什么是不可以原谅,不可以过去的呢……
  就守在这天池深处吧,让这华丽的宫殿成为我最寂寞的坟墓,伴着这流年,日月偷换……
  听人说,后人因我的疾恶如仇而将我的形象放于牢门之上以震慑天下有罪之人,无论如何,那都是别人的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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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2

sophia-jean  曼省名人  发表于 2007-10-18 15:04:20 | 显示全部楼层
hao ch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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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prilove  曼省名人  发表于 2007-10-18 22:19:38 | 显示全部楼层
我要看前面的6个和后面的2个  还有为什么他爸不能和他妈在一起 难道就是想要个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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